诗人样本||陈义：春节，我收养故乡的一条河（组诗）
诗人名片
陈义，笔名陈九安，海南乐东人，广东作协会员，广东省地方志专家库专家，广东省地情专家库专家，副研究员，珠海作协理事，著有文学专著《崖州民歌简论》和诗集《故乡那轮明月》《枯瘦的夜》《不惑》等。
春节，我收养故乡的一条河（组诗）
文/陈义
春节，故乡成长的童话
1
太阳以多年娴熟的经验
把车窗的玻璃烧镕
三角梅和凤尾花和红棉
轮流把热烈与欢笑糅在雾中
阳光翻过青岭隧道
所有的季节如栏栅一样
千万百计也阻滞不了
遍野春风
2
启明星仍在守护那片天空
来不及换穿新衣服洗涤面孔
甚至没给舂臼岭传达消息
鞭炮已经响彻云天
雄鸡严重失职，就是叫
也与前不同，初一不是为你而设
醒不醒都是一遍红
3
一把香，一对烛
趁着酒浓，延请我的祖宗
我们虔诚膜拜过去所有的日子
祈求风调雨顺五谷丰登
生命如民谣愉快而轻松
捧一口槟榔献给父母
让安康如家乡的阳光普照
幸福如孙子紧紧跟从
红包是一次开始，父母故意
装着记不清，发了又发
重了又重
4
把所有的簸箕和扫帚
藏在任何思维都无法到达的地方
母亲在休息之前便发布命令
初一心不能动，桌椅不能动
地面不能动，鞭炮留给树梢
和所有角落的红纸
不仅仅趴着运气和财富
可能还站着我家历代祖宗
一年到头在世界各地庇佑子孙
今天才能回家集中，政府放假
我的祖上也放假
待遇与福利相同
哪一代留下的传统
5
天空放婑身子
灯光挤在花梨树叶缝
舞蹈的节拍呼应天真的儿童
庭前的演出不需报幕
不能休息的是麦克风
太极拳划出的笑
慢成一幅画的内容
呷一口茶水冲淡酒香
槟榔嚼成温暖和轻松
谁在亭子里击鼓
父亲敲响饭点的钟
2019.2.春节
不倒坊
1
晨曦仓促走过古巷
季节巡回膜拜斑驳的城墙
没有字，没有图像
只有一座祠堂卧占一角荒凉
把一只燕子窝撞破
收起粗线织成的蜘蛛网
让方格化的时光
走下石阶，走向抱旺塘
一把灰刀砌起了一个符号
一把木槌砸碎了新抹的希望
一批人又垒起了一只灶
一批勺子浇灭了柴薪火光
推倒，重建
毁灭，再长
她的年龄一千岁
她的名叫不倒坊
2
五福临门是神圣的特权
梦龙的后裔才能张贴门上
梦见龙绕树上是一场事故
我的祖先因此攀上了宋皇
然后亡命天涯，把公主
和线索都在东莞埋葬
然后带着安南的槟榔
和伯祖的晚年居住崖州村庄
我们无法找到墓碑
任宁远河流走的辉煌
3
假如驿道重生，青苔
会留下山屐的深印
或许是骑着一头黄牛跋涉
或许是搭乘一舟吟月听浪
你抵达乐罗和望楼港
元朝已经灭亡，你已不再慌张
阅尽天上的云彩，无人
知晓为何你要抛弃乐罗的繁华
带着竹篮和笔墨，东徙
塘村，偏僻的抱旺
你以镜湖作砚，以酸梅树作笔
续写了创业的艰辛与苍黄
4
每天祖屋接收了第一缕晨光
聆听镜湖深夜最动听的歌唱
我的祖先走进国子监
我的祖辈走进农讲所学堂
风云突变，你回到家乡
那棵酸梅树，那口水井
见证你高呼人人平等
祠堂的田地分给穷人种粮
你被时间堵在神龛上
五条生命，你和爹娘被抢杀
另一个幼童藏在粪箕中逃脱
祠堂的后壁永镌这段长锈的创伤
逝者如斯夫，岁月老去
不仅蟋蟀，枯草晃荡月色
褪色的对联挂着孤寂
天空飘浮着大年的惆怅
2019.2.9
春节，我收养故乡的一条河
不用冬天蕴酿和孕育
绿色如种子在田野传播
鹤群在禾苗里交头接耳
显然是密谋着什么
省去哺乳的辛苦
我直接收养流经家乡的一条河
我以莲花与燕翅与爬山虎
为流水编织一处繁茂的窝
夕阳把那废弃的桥墩放倒
春节的步声从拐弯绕过
屡经风雨的石头静得出奇
学着河水的样子盘腿打坐
河流进入我的脑壳
唯一能制止春情骚动的是
霜雪的宽容，而如今
梦中飞起的却是一行信鸽
2019.2.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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