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象北上,举国围观,热闹背后,真相令人心痛......
最近,全国人民的目光都集中在一件事上——野象北上。
一个由16头野生亚洲象组成的象群,从老家“西双版纳勐养子保护区”出走。
扶老携幼,一路向北。
象群中途还经历了“人员变更”,有两只大象睡过了没跟上队伍,直接掉头回家了,还有1只小象宝宝降生了,为象群添了新丁。
截至6月7日晚,剩余15只野象已经跋涉了500多公里,迁徙到了昆明市晋宁区。
它们在此停留休息,把小象围在中间保护,画面十分温馨。
在大象北上的这段日子里,可爱、萌,成了它们的头号代名词。
所有跟野象相关的新闻,画风都是这样的——
“白天睡觉,晚上徒步,半夜去村民家里吃200公斤玉米当夜宵。”
“最爱大香蕉、小菠萝,渴了就用鼻子拧开水龙头猛饮水。”
大象经过玉溪峨山时,居民提前接到通知“躲避大象”。
此后几小时,大家不敢点灯,也不敢出声。
等到大象慢慢开始进村了,村民看到大象的憨态憋不住了开始欢呼:
“天啊是真的大象,好想让大象来我家啊!”
当地村民又盼着大象快来,又怕它们乱来。
网友也跟着激动,很多人每天第一件事就是打开手机看看象群到哪了。
就连老外也跟着我们一起操心。
美国NBC主播念着念着新闻,看着大象就笑了,完事还感叹:昆明可比我们休斯敦大三倍啊。
日本电视台连续几天都在报道大象迁徙,他们不但特派了记者去昆明当地。
还在演播室架起了一个跟大象等身的背景板,颇有喜感。
这群大象连续几个月给全国、甚至全世界的朋友,提供了特别多的快乐源泉。
以至于我们都快忘了它们出走的原始目的——离开家园、寻找新的栖息地。
在南方周末的报道里,云南大学吴兆录教授把大象这次一路向北的行为,视为一场悲剧。
“对大象来说是悲剧,对没日没夜守着大象的人来说也是悲剧。
自然界中,没有一个物种想毅然决然地离开故土。”
野象北上,举国围观,热闹的背后,我更希望所有人都能重新意识到——
“不要把大象的迁徙浪漫化,因为其实它们也许非常挣扎。”
野象为何出逃?
目前最权威,也最具说服力的可能性,来自于亚洲象监测员:
“当地森林保护良好,但大象可取食的植物却在不断减少,导致象群只能外出觅食。”
简言之,原始栖息地资源不足,使得大象只能背井离乡,另寻出路。
过去二三十年间,我国对野生动物的保护其实挺上心的。
在西双版纳保护区附近,妄想偷猎亚洲象的不法分子会得到严格的惩罚。
在那里,大象受伤我们医治,大象掉进沼泽我们救助。
当地保护区民警常宗波说:“刚参加工作的时候,都没怎么见过大象。
几年后,我拍过6头的象群,最多一次拍过50多头,野象的数量的确在越来越多。”
保护区管理到位了,象群队伍逐渐壮大了。
但,一个新的问题出现了。
北师大生态学博士何长欢曾表示:
“森林保护区的容量和食物极其有限,导致增长出来的大象个体,最终肯定会扩散。”
如他所言,野象族群逐渐壮大,原有食物资源变得紧张。
一些野象想要走出保护区,去外面的世界开疆拓土。
但它们却没想到,外面的世界早就变了,变得让它们一点都不认识了。
整整40年间,适宜亚洲象生存的栖息地,减少了约40%。
当地发展“橡胶经济”,使得40万公顷的热带季节雨林中,很大一部分被转换为单一种植的橡胶林。
北师大生命科学学院教授张立的一篇研究显示:
“适宜亚洲象栖息的天然林,在1975年-2014年的40年间,不断缩小和碎片化。
当地天然林面积由69.31%,下降到了57.81%;
而橡胶林从0.52%,扩大到了12.71%;
茶叶种植则从8.77%,增加到了22.01%。”
护区里能吃的植物都在退化,护区外又被人们种满了橡树、茶叶和咖啡等经济作物。
为了寻找食物和更舒适的生存环境,大象开始“出走”。
它们入侵当地的农田,吃村民的玉米和水稻果腹,并向保护区外扩散。
就连陪伴了野象二三十年的民警常宗波也没能想到:
这是野象保护力度最大的年代,却也成了人象冲突最为激烈的年代。
于是,大象和人类都进入了进退两难的境地。
对大象而言,出走就是危险,但留下就无法生存。
对人类而言,任由大象出走是危险,但将其赶回保护区,却又治标不治本。
人象生活空间重叠交叉,成了一对难以调和的矛盾。
这些年在保护区附近,象踩人、人打象的事件时有发生。
在一些村子里,村民为了保护自身财产和生命安全,会使用鞭炮、照明灯、甚至敲锣打鼓去驱赶大象。
而大象因食物减少,栖息地没有增多,被驱赶了之后还会再度“出山”。
它们吃村民的谷子、损害作物和房屋,更让人心痛的是,很多人在毫无防备的状态下,会被大象误伤。
据西双版纳州林业局统计,1991年至2016年,云南野生亚洲象肇事造成损失约3.27亿元,致53人死亡、299人受伤。
而此次北上迁徙的象群,在元江县、石屏县停留的40天内,
共统计肇事412起,直接破坏农作物达842亩,初步估计直接经济损失近680万元。
可以说严重影响了当地群众的正常生产生活秩序。
悲剧的背后,真的很难说,究竟是谁动了谁的奶酪。
但有一点可以确信。
在人类追求高速的经济发展,想让地球的每一寸土地都“物尽其用”之时,
我们早就忘了,这颗蔚蓝色的星球,从不只属于人类自己......
BBC在纪录片《地球脉动》的结尾曾说:
“We can now destroy or we can cherish. The choice is ours.”
“我们现在可以毁灭或我们可以珍惜,选择权在我们手中。”
但悲哀的是,人类总是常常选错。
因为经济发展而忽视野生动物生存环境的危机,已经数不胜数了。
从19世纪工业革命开始,人们为了填饱肚子,去屠杀珍稀水鸟和野牛。
到后来,人类为了更多的林业资源,去破坏地球之肺——亚马逊热带雨林。
复旦大学生命科学学院博士研究生顾伯健说:
“很多网友开玩笑,说最近《生物多样性公约》第十五次缔约方大会即将在昆明举办,象群赶着去开会。
这其实很发人深思,也许大象是作为野生动物的代表去昆明'告状’的。”
可玩笑归玩笑,动物又怎能告状?
人类生活范围扩大后,动物的生存环境遭遇了前所未有的破坏。
生活废物堆成围城,鸟儿只能在高高的垃圾山上落脚觅食。
工业垃圾随意排放,燃油泄漏时有发生。
很多返回海洋进食的企鹅身上都沾满了油污,有些呼吸道被堵住,无法呼吸,直接死亡。
新冠疫情之后,口罩等一次性卫生用品,已经成了海洋垃圾的主要来源。
加州海洋哺乳动物中心称:“很多鸟类和体积较小的海洋生物,经常被口罩的耳带勒死。
而体型稍大的,则会把口罩当做食物,误吞误食。”
总之,天上飞的,地上走的,海里游的......人类所至之处,野生动物生存空间日益局促。
如今,全世界每天有75个物种灭绝,每小时就有3个物种灭绝。
而当我们任由这种破坏持续蔓延下去,后果将如何呢?
还记得上个世纪的北美黑风暴,被称作是20世纪十大自然灾害之一。
在美国西部草原上空,黑风暴刮了整整三天三夜。
所经之处,溪水断流,水井干涸,田地龟裂,庄稼枯萎,上万人流离失所。
天灾的背后是人祸。
过度放牧、耕种、导致草原枯萎,土地沙化,生态失衡,最终人类自食其果。
无独有偶,当伦敦市工业发展,烟囱林立之时。
大量煤烟和有害烟尘笼罩在伦敦上空,在悬浮了整整5天之后,4000多人因此而失去生命。
纪录片《宇宙时空之旅》中说,生命历史上,有五次灾难性地质与天文大事件,险些将生命本身灭绝。
而第六次则不尽相同,这扇大灭绝之门将由我们亲手打开。
它的名字是——人类纪。
前人不暇自哀,而后人哀之。
后人哀之而不鉴之,亦使后人而复哀后人也。
大家有所不知,此次北上的亚洲象,有两个极为矛盾的性格特点。
它们很凶猛。
如果你伤害了它,它就对你毫不客气。
但另一方面,它们非常温顺。
非常温情,如果你救过它,它会懂得报恩。
此次野象北上,我们给予了象群最大的善意。
挖机开路、水果自助,还有很多工作人员护送它们迁徙。
这些,相信大象都看在了眼里。
因为在峨山逗留的六天之中,这群大象虽然偷吃仓库的玉米,撞倒高速路的围栏,却从未去攻击或威胁任何一个人类。
南方周末在文章《峨山六日:大象挺进昆明之前》说:
“在漫长的人象冲突史中,这已经可以算作特例。”
大象懂得感恩,它们会记住几个月来,我们对它的帮扶。
但重要的是,我们还剩下多少耐心?
这注定是一段“徒劳的迁徙”。
云南大学生态与环境学院教授陈明勇说:“继续向北迁徙,象群会不适应气候,抵抗力下降,患病率将增加,
一旦进入大城市,城市密集、人口众多,人身安全和大象安全,都无法保障。”
那么,当人类不再为其开路,不再提供任何辅助时,
大象最终,何以为家?
或许我们都应该重拾对自然的敬畏之心,为蔚蓝星球的其他伙伴,留下一席之地。
不再沉醉于瞬间的伟大,也不再为征服自然而过早感到自豪。
毕竟黑格尔那句话,至今听来仍振聋发聩:
“当人类欢呼对自然的胜利之时,就是自然对人类惩罚的开始。”
愿野象早日找到属于它们的家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