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九峰真人
自清朝以来,对于《红楼梦曲·好事终》,似乎一直没有发现有关文本内容的争议,都是“画梁春尽落香尘。擅风情,秉月貌,便是败家的根本。箕裘颓堕皆从敬,家事消亡首罪宁。宿孽总因情。”即便从胡适的“新红学”发端到建国以前,似乎也未对这段曲词产生歧义。然而进入上世纪五十年代,毛国瑶写信给俞平伯,称自己看到了一套抄本,其中就“好事终”内容指出了一处不起眼的差异:“箕裘颓堕皆从敬”在他所看到的本子里是“箕裘颓堕皆荣玉”。俞平伯看到信后,对异文并未引起注意。因为一开始俞平伯对这个本子并未产生任何触动,所以也就谈不上重视了。大众更是对这个本子一无所知。1959年春,中国社会科学院文学研究所从旧书市场购得一套“红楼梦稿”本,是晚清藏书家杨继振(1832-1897)的藏品,今被命名为“杨藏本”或者“梦稿本”, 中华书局上海编辑所1963年 1月影印出版时称为《乾隆百二十回抄本红楼梦稿》。这个本子出现之后,人们发现“好事终”处,有一句无法理解的内容:“画梁春尽落香尘。擅风情,秉月貌,便是败家的根本。箕裘颓堕皆莹玉,家事消亡首罪宁。宿孽总因情。”这里 “箕裘颓堕”后所接的词语是“皆莹玉”,与大家熟知版本的“皆从敬”有差异。但这段异文似乎没有在红学界产生影响,也就没有引起讨论。
1963年,在陶洙的“己卯本”《脂砚斋重评石头记》发现以后,又有人发现“己卯本”的“好事终”有异文:“画梁春尽落香尘。擅风情,秉月貌,便是败家的根本。箕裘颓堕皆荣王,家事消亡首罪宁。宿孽总因情。”
由于两个公开的版本出现了与其它版本的差异,人们对此产生了争论,尤其是版本学界一致认为,在杨藏本与己卯本更早的底本中,“好事终”很可能存在“箕裘颓堕皆荣玉”的句子。综合秦可卿的判词“情天情海幻情身,情既相逢必主淫。漫言不肖皆荣出,造衅开端实在宁”,“造衅开端实在宁”对应的前句是“荣出”,结合小说人物得出结论:“箕裘颓堕皆荣玉”不但可能存在,而且是更贴合小说情节与背景的。这样一来让俞平伯恍然大悟。毛国瑶给他的信虽然与杨藏本所出时间相差不远,但就算是早一天,他也不可能知道杨藏本“好事终”的内容。即使毛国瑶知道该内容,也不知道当下学界讨论的结论,所以俞平伯断定毛国瑶看到的抄本是有来头的,而且很可能底本是在杨藏本或者己卯本之前。当俞平伯再去找这套本子的时候,本子不翼而飞,留下一件红学憾事。这套遗失的本子就是“靖本”。至于甲戌本等为何“好事终”这里是“皆从敬”,最大的可能是抄本传抄过程中,底本出现意外,如墨污、虫蛀等情况,把“皆荣玉”的“荣玉”二字给破坏了,抄手为了文本的完整,开始可能还留出两个字空格,但后来直接有人给填补了“从敬”,或者有的抄本,干脆连空格都给去掉了。例如2006年上海发现的卞藏本《红楼梦》,其内容竟然为:“画梁春尽落香尘。擅风情,秉月貌,便是败家的根本。箕裘颓坠,家事消亡首罪宁。宿孽总因情。”
至于“坠”“ 堕”之差别,可以理解为抄误。但这首“好事终”少了“皆从敬”或者“皆荣玉”,就不是抄误问题。这里就是告诉我们一个现象,“皆从敬”是后来填补或者改动而来,早期抄本确实存在不同的文字。好在还有更早期的抄本迄今还完好在世,“好事终”处正是“箕裘颓堕皆荣玉”。我们感到生在幸运的时代,能了解到《红楼梦》真相,“红楼未完”再不会是遗恨。
(本文由潇湘夜雨整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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校对:王华东 至真斋主 编辑:潇湘夜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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