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拜伦的一首诗说起

On This Day I Complete My Thirty-Sixth Year

Missolonghi, Jan.22, 18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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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is time this heart should be unmoved,

Since others it hath ceased to move:

Yet, though I cannot be beloved,

Still let me lov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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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y days are in the yellow leaf;

The flowers and fruits of love are gone;

The worm, the canker, and the grief,

Are mine alon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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拜伦的这首诗,题目可简单译为《今天我三十六岁了》。摘录本诗头两段,简单翻译如下:

既然芸芸众生皆麻木冷淡,

也是该我铁石心肠了:

然而,虽然我不值得被爱,

我仍然会去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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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已时日无多,

爱的鲜花和果实已凋谢。

疾病、蠕虫和忧伤,

只属于我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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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实在难以翻译。我甚至对那些说“某一种语言非常优美”的人,产生了深刻的怀疑。在这样的赞美中,有多大程度上的虚假呢?

如果要讲翻译的准确性,我看也只是一时的判断,不必太较真。我们用母语表达某个意思,也还在斟酌词语。而且,同样的表达,不同的语气便产生了不同的意思。听这话的人,也会有不同的理解。“准确”一词,怎么理解呢?闲话少说。

关于第一节诗,就原文来说,有多种理解。以英语为母语的人来读这首诗,也会有不同的理解。作为跨语种者,理解错了,又有什么奇怪呢?如果从意译上来理解这一段,我认为是以下说法:

虽然芸芸众生皆麻木冷漠,影响到了我,似乎我也应该铁石心肠,不再对任何事动情了。然而,作为浪漫主义诗人,拜伦不可能真的“视而不见、听而不闻”,他的心虽然饱经情感的考验,有时候悲伤,有时候异常兴奋,有时候充满希望,有时候又极端阴郁,但不管外界如何,诗人总还是舍不下去爱世人的心。即便他本人不再值得被爱(作者的自我感知),但他会一如既往爱下去。

这是我理解的第一段诗。第二段诗,解释了诗人为何会这么悲愤。因为诗人预感到自己来日无多,绝不要被世人的麻木冷漠给传染了,也变得麻木不仁。他还是要去爱,直到吐尽最后一口气。

什么是爱?爱什么?孟子的四端之说可以作为参考:恻隐之心,人皆有之;羞恶之心,人皆有之;恭敬之心,人皆有之;是非之心,人皆有之。

看见他人受苦,于心不忍。看见他人飞扬跋扈,看不惯。看见不公平、不公正的事,心中愤慨。他人数落自己,心中气愤不平。诸如此类,都是人之常情。必定是熟视无睹,或者避而不见,才能做到不动心。

对任何事,哪怕再小,只要你在意,你就会为之“奋力一搏”,不惜跟任何人争个面红耳赤。这样的状态,一般是人年轻时候。慢慢地,不再容易激动,也不再轻易受到外界的影响了,有了自己的主观判断,心的承受能力增强,能够处理复杂棘手的问题。说诗人都是孩子,因为诗人呈现童真和执着,将感情推向细腻和极致,或提供某个独特的观察和叙述的角度。诗人不能处理日常事务,成年人可以。世界是简单的,也是复杂的,要认理,但不能认死理。要执着,但也要妥协退让。当然,成年人也可以写诗,但那诗的味道不一样。

年轻人对成年人不满。年轻人觉得很在意的事,成年人觉得没什么大不了。年轻人不太能接受失去,成年人能承受损失。在年轻人看来,成年的生活枯燥乏味,成天周旋于人际关系,忙于工作,都不知道享受生活。成年人享受工作,就是在享受生活。生活就是工作,工作就是生活。这期间的区别或许是:

年轻人觉得拥有了什么,吃了什么,欣赏了什么,什么也不干就有钱花,就是最大的幸福。

成年人觉得要成就了什么,做了什么,付出了什么,才是最大的幸福。不然,来此一世,又有什么意义呢?

对某些事,成年人仍然激动,但不会失态。并不是麻木不仁,不为所动。而是意识到个体力量的有限,人生短暂,来不及做太多的空想和担忧,倒不如埋头于自己能做的事,如果能带来一点点的改变,就心满意足了。所谓“千里之行,始于足下”,点滴的积累,或许能促成很大的改变。

成年人是在受限状态下努力着,这是成年人的生活状态,不需要套上“高尚”或“高贵”的头衔。接受质疑,承受挫败和损失,是成年人的日常。不抱怨,是真正的成年人做事的底色。此路不通,走另一条路。现在时机不合适,耐心等待,并不着急。一件事牵扯到另一件事,彼此相互关联,需要相互之间影响和促成改变。并非一朝一夕之功,即可立即改变。

成年人的不容易,表现在没有太多一成不变的原则可遵守。如果用理性来分析,就会走入卡夫卡的小说《变形记》那样的恶魔情境:人变成了一只甲壳虫。当然,我们需要埋头工作,也需要反思“为什么要这么做”。在众多的回答中,成年人一直被质疑。

所谓“矢志不移”,也只是外部的评价。知道自己正在做什么,以及为什么要这么做,是成年人每天要问自己的。

保持热情和敏感,却又不会冒失,是每个成年人的难题。虽然不容易做得到,但要朝这个方向努力。

对我来说,写作是一种治愈。无人可对话时,将头脑中的想法写下来,自己跟自己对话。这是自我塑造的最佳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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