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石文坛]李琼枝的随笔《你那里下雪了吗》

你那里下雪了吗 

上周起,各种天气预报显示,今明两天会有雨夹雪,再到中雪。六点多我就爬起来扒开窗帘,想看到惊喜。结果大失所望,除了一丝冷风夹杂寒意直灌脖子外,啥都没有。老公安慰我,今天还刚开始呢,等着吧!
记得小时候一到冬天,顺理成章地会下一场大雪。而且下雪前是有预兆的,天气骤冷,全身冻得直打哆嗦,嘴巴都合不拢,上下排牙齿老在打架,爷爷就会说,明天会下雪。果然第二天一大早,鹅毛般的大雪漫天飞舞,山川、河流、房屋、田野都被换上了新装,整个世界粉妆玉砌,煞是好看。我家院子里必定有一层厚厚的积雪,每每这时候,我们兄妹几个就会不约而同地爬起来,套上棉衣棉裤,踩着棉鞋就冲出去,全然不顾奶奶的呵斥“棉鞋湿了怎么办?”
我喜欢踩雪的声音,嘎吱嘎吱的,我会在雪地上留下许多的或深或浅的小脚印。哥哥带着弟弟打雪仗,我和妹妹在雪地上扑雪人,就是喊“一二三”后同时扑在地上,看谁留的影子大,谁的好看。我们玩得不亦乐乎,丝毫没有冷意。等爸爸起床了,就拿来铁铲,教我们堆雪人。爸爸负责铲雪,我们在旁边滚雪球备用。大人做事就是神速,不大一会功夫,爸爸就把雪人身子做好了,接着我们把滚好的雪球安上去,当作脑袋。爸爸在旁边的树上顺手折下几根树枝,插在雪人身子两侧,再串上两个小雪球,当雪人的手,我从奶奶的针线盒里拿来两颗大大的黑扣子当眼睛,弟弟搬来胡萝卜当鼻子。不大一会功夫,一个活灵活现的小精灵诞生了。我们乐不可支,围着小雪人又蹦又跳的,连爷爷也被我们的笑声感染了,拿着长长的烟袋,一边惬意地吸着,一边笑呵呵地嗔怪“这些家伙”。奶奶是真生气了“鞋子都打湿了,看你们明天穿什么”。要知道,整个冬天,我们只有一双棉鞋御寒。
我们极不情愿地回了屋,奶奶一边数落一边催促我们脱下棉鞋,果然,鞋子全湿了,连袜子也没能幸免。奶奶更生气了,要我们并排坐在火炉旁烘烤自己的鞋袜,并且声色俱厉地规定不干不能吃饭。可我们惦记着雪中的小可爱呢!
雪越下越大,积雪越来越厚。可这厚厚的棉鞋一时半会是烤不干的呀!怎么办?不管三七二十一了,趁奶奶去做饭了,我们赶紧穿着烤干的袜子,扣上仍然湿漉漉的棉鞋,一溜烟地窜出去了。一看到被积雪覆盖的小雪人,我们全傻眼了,我们的小可爱一大半被遮住了,只能看见那个红鼻子孤零零地露在外面,特别显眼。顿时,我们心里有说不出的难过,更多的是沮丧。我不甘心地跑过去,一边哭一边用小手使劲拂拭那些多余的积雪,弄了半天无济于事。不一会儿,小手冻得通红。妹妹和哥哥都说算了吧,明天雪停了,叫爸爸堆个更大的雪人给我们。我不理他们,重复着刚才的动作,但哭声小了许多。
正在这时候,隔壁的更强和更木俩兄弟来了,还没进我家院门就兴奋地大喊“快,凌冰条!”所谓的凌冰条,就是雪水在屋檐结的冰。弟弟马上拉上我“大姐,快走,去吃凌冰条!”我还在犹豫到底去不去,弟弟不由分说,和妹妹拉上我就跑。更强打头阵,我们跑到财叔家门外停下了。“你们看!”更强得意洋洋地指给我们看。果然,财叔破旧的房檐上挂满了长长的、亮晶晶的冰条儿,一排排的晶莹剔透、大小不一,漂亮极了。更木抢先一步,跑过去挑了个最大的,用力掰了下来,然后放在嘴里,用力咬起来,“嘎嘣嘎嘣”的声音比吃蚕豆还响。更强也不示弱,接连掰了好几个,也嘎嘣嘎嘣地吃起来。看着吃得津津有味的兄弟俩,我们羡慕极了,一起把期望的目光投向哥哥。哥哥也跑上前去掰了好几个,分给我们仨,我迫不及待地把冰条放进嘴里,哇,好冷啊!赶紧吐出来,不一会,感觉嘴都冰麻木了,“这有什么好吃的,冰死了!”妹妹也吐出来了,嘴里还嘟囔着。“瞧你们那怂样!”更强乜斜了我们一眼,继续嘎嘣嘎嘣地咬着。这家伙一口气吃了四五根冰条,令我们瞠目结舌。我可是再也不敢把那冰冷的玩意放进嘴里了,只是在手上把玩着。据说当晚更强兄弟俩闹肚子,被凶悍的袁婆(他们的妈妈)狠揍了一顿。我们更不敢去玩冰条了。
那年冬天大雪整整下了几天几夜,积雪太深了,根本分不清哪是路,哪是坑了。没办法,为了安全起见,学校叫人带话,放假三天不用上学了。我们欢呼雀跃,一蹦三尺高。但爷爷奶奶不准我们再出门了,老实待在家里围着火炉烤火,听爸爸讲毛骨悚然的鬼故事。我天生胆小,每次只要爸爸清了清嗓子,准备开讲的时候我就把耳朵捂起来,我怕黑,更怕鬼。一到天黑,我就黏着爷爷不放,他到哪我都跟着。爸爸的肚子里有讲不完的故事,像个百宝箱。谈古论今,惟妙惟肖。村里人都爱来我家听爸爸讲故事,还特别爱听鬼故事。我的汗毛都竖起来了,感觉背后都是鬼,我趴在爷爷的膝盖上,不敢上床睡觉,直到爷爷答应陪我一起睡才肯作罢。
我还是喜欢听爷爷吹箫,爷爷的手大但手指修长纤细的,他虽然是做木匠活的,但爱极了他那双手,长年留指甲,直到觉得长得有点碍事了,他才舍得剪一点。爷爷爱吹箫,最爱吹《孟姜女哭长城》,爷爷好看的手指在长长的箫上按着,嘴里吹着,就能发出好听的乐曲,太神奇了。我经常趁爷爷不在家,就去偷他的箫来吹,任我使出吃奶的劲儿,那箫就是纹丝不动,不发出一点声音,只留下一大堆口水。爷爷知道了,也不骂我,只是慈爱地摸摸我的头,说“如果你学会了唱《孟姜女哭长城》,我就教你吹箫。”后来我学会了,可是爷爷的眼睛失明了,精神一蹶不振,他还是爱吹箫,但那箫声如泣如诉,再也没有以前的洒脱惬意了。我也不敢再提学吹箫的事了。爷爷叫我帮他剪掉蓄了多年的长指甲,我是多么不忍啊!
时过境迁,我多么盼望能看到像当年那样的大雪啊!
你那里下雪了吗?

李琼枝,从事教育工作,文学爱好者。喜欢做生活的聆听者,坚信心中有爱就很美。

《新东西》编辑部

主     编:向天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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