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届行参菩提散文奖参赛作品】灯影里的回忆/张泽峰
在我记忆中小的时候家里很穷,白天母亲干农活儿,晚上还得在那昏暗的煤油灯下缝制衣服、纳鞋底儿。母亲为了省下买煤油的钱,总是将灯头儿拧得很小很小,所以她的眼睛很早就花了。
看着母亲在煤油灯下眯着眼睛费劲地缝制衣服的样子,我心疼极了。那时就想,要是能有一盏特别特别亮的大灯多好啊!
前一段时间我去地下储藏间拿东西,无意中在一个角落里,发现了一个有些年头的物件儿——桅灯。望着它那斑驳锈迹,几次想把它给扔掉,可后来顿生怜悯之情,当初从平房搬迁到楼房的时候,就没有忍心把它抛弃了,还是想留个念想吧。也是上了几岁年纪的缘故吧,这盏桅灯,不仅迁出诸多儿时的记忆,也由此思念起父亲和这盏桅灯的丝丝情结。
童年的时候,家家户户是买不起桅灯的,这可是那个年代的奢侈品。普通人家在过年的时候只能用秫秸杆扎个灯笼架子,然后裱上洁白的纸,再用大红纸剪贴上好看的图案,那个时候我奶奶剪的花样最好看。什么菊花、牡丹花、芙蓉花、向阳花……有时候那年是什么属相,奶奶她就剪个什么属相,在我的眼里奶奶真是太神奇了!将糊制好的灯笼挂在大门上,让它增添一点过年的喜庆劲儿。
从前那啊!一进腊月十几儿,我总是缠着父亲让他扎个灯笼。父亲是村里有名的巧手,每到这个时候,他就是在忙,也会挤出一些时候满足我们孩子们的期待。精心耐心地扎制,细心小心地裱糊。在父亲的手里,就没有扎不出来的灯笼。每年灯笼的样式都不尽相同,或四方,或八角,或上下几层,多面见线,八面玲珑,经常引来众乡亲的围观欣赏,赞美之声不绝于耳。一堆庄稼地里的秫秸杆在父亲的手里,变得一个个精灵绝美的工艺品般。扎制裱糊之后,再贴上奶奶剪的动物和花等等图案,千姿百态引人入胜的灯笼再放进一个个的煤油灯来照明。到后来时兴蜡烛,我们小伙伴一起把一根铅笔粗细的蜡烛放在灯笼里面。除夕和元宵节的早上往往下起雪花,到了傍晚,我们踩着吱吱嘎嘎作响的瑞雪,走在胡同的小路上,一串串红红的灯笼排成一条蜿蜒的长龙,进东家穿西家,一片欢天喜地的情景。
六十年代末期,父亲买了这盏桅灯。桅灯,顾名思义,一般是挂在渔船的桅杆上。因它防风和不怕摇晃的性能,农家人格外青睐。这盏桅灯的到来,渐渐地“解放”了纸质的灯笼。纸灯笼,挂在大门上,风一吹摇摆不定,灯头小了,灯笼不亮,灯头大了,左右晃动,有时会点燃表皮的纸,整个灯笼就会趴了架。虽美其名曰:火烧旺运,可心里总不是滋味。桅灯,就免除这些隐患。父亲平时省吃俭用,但每逢过年,却会把灯头调得很亮,照得门里门外一片通明。我们小孩们此时总会在大门里外跑前跑后欢蹦乱跳,那时的高兴劲就别提了。
大年三十、初一过后,父亲便小心翼翼地将桅灯摘下来,用旧报纸精心地擦拭干净,放在一个油糊糊的牛皮纸袋里,待到元宵节时再挂上三晚上,又擦拭一遍,重新放入牛皮纸袋里,用麻绳扎上口,然后吊挂在偏房的墙上,期待着明年的到来。
上世纪70年代中期,我们村里通了电,家家户户用上了电灯。夜晚打开电灯,屋里亮如白昼,我和家人高兴得像过年一样,母亲缝制衣服和纳鞋底儿再也不用费眼了。这时桅灯的作用越来越小了。但父亲依然将心爱的桅灯摘下来,细心地擦干净,点亮,挂起来,温暖着他和全家的心。现在回想起来,那时的父亲并不是为了省点电,而是难以挥去那过年点灯的悠悠情结。
此时此刻,我仿照当年父亲的样子,依旧把它擦拭干净,加满油,重新点亮。就在它重放光芒的那一刻,我仿佛看到了父亲慈祥的笑容。在旁边的外孙和我一问一答:“姥爷,这是什么啊?”“是一盏灯”。“是什么灯?”“是你太姥爷给咱们留下的宝贝啊!”
这盏灯,再过几十年,可能会成为一件珍贵的文物,也或成为某种美妙的传说,也有可能从此销声匿迹。因为如今或未来的灯,与这盏灯的模样和功能,已经是大相径庭啦。但我的心里在想:“父亲,你的这盏桅灯,将是我们家人的传家宝。它虽然不能为如今的节日增光添彩,但会为您曾经的日夜劳作的故乡土地播撒下五彩缤纷的幸福时光。它会让我永远记住您的音容笑貌。”
作者简介:
张泽峰,河北黄骅市人,医院主任医师,在全国相关领域学术期刊上发表各种论文几百篇。业余时间发表散文、随笔、杂文、游记、小说等几百篇。现在已经在全国各类期刊报纸上发表文章千余篇,并有部分文章已经获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