庵野老贼说EVA是“杀死”父亲、NTR母亲的故事?为何EVA中有那么强烈的恋母情结?

随着《EVA终》的上映,《EVA》这一系列作品也正式宣告完结。

旧TV最后的LCL之海,新剧场版最后的“没有EVA的世界”,相比旧TV,新剧场版的结局可以说要温柔许多。

也许,庵野秀明也在学着与自己和解,所以新剧场版中的碇真嗣才能与他的父亲和解。

然而,无论是将全人类“榨橙汁”的《EOE》,还是一起奔向现实世界的《EVA终》,都有一种共同的情感贯穿其中。

而这种情感,便是“恋母情结”

今天,我就想从新旧《EVA》开始,带大家走入这个广泛存在于ACGN中的“母性的敌托邦”。

在旧TV和新剧场版中,在真嗣身边,都存在着三个“母亲”的形象。

最初和真嗣相遇的葛城美里就是“母亲”之一,在年龄上,她就和真嗣差不多是母子辈,在职能上,她也扮演着真嗣的前辈。

旧TV中的葛城美里和真嗣间更加暧昧不清,给了他一个“大人的吻”

新剧场版中,葛城美里一直扮演一个“为真嗣的行为最终负责”的大人角色。

第二个当然就是真嗣的初恋绫波丽了,绫波丽是他母亲的复制人,是一个和真嗣同龄的“母亲”。

一度失去母爱的他,很自然地就移情到了这个和母亲相似的神秘少女身上。

最初,他就是为了重伤的绫波丽不上战场,才选择坐上了初号机。

在新剧场版中,绫波丽对真嗣的回应要明显不少,白丽为了让真嗣不再需要坐上EVA,和零号机一起带着旧伤迎战力天使。

两人在《终》中又在初号机内重逢了,白丽也明确了自己的心意:她不想让真嗣坐上EVA,因为这会令他痛苦。

至于复制体黑丽,那更是给了真嗣无限的温柔与包容。

第三个“母亲”,是寄宿着碇唯灵魂的初号机。我相信绝大多数观众第一眼看到这台机体的时候,绝对不会把它与母亲联系在一起。

可是,随着剧情的深入,初号机反而是最像“母亲”的那个存在。

在旧TV中,每次真嗣陷入险境的时候,初号机都会发挥护崽传统艺能,直接暴走,手撕使徒。

《EOE》结局中,真嗣蹲在初号机面前自闭,初号机都看不下去了,主动挣脱了束缚,朝他伸出了手,邀请他坐进驾驶舱。

可惜,丈母娘还是没能来得及救下她相中的儿媳(笑),等真嗣驾驶神装初号机登场的时候,二号机已经被分尸了。

新剧场版中,EVA与母亲的形象的绑定减弱了。

完成补完后,真嗣本来都准备好自我牺牲了,这时候唯才出来,替他挡下了刺向喉咙的圣枪。

总的来说,初号机象征的,是母亲对孩子的无条件保护与接纳。

在竹熊对庵野秀明的采访中,竹熊提到了一个小说《爱与幻想的法西斯主义》,庵野秀明从这本小说中直接引用了人名——相田剑介、铃原冬二。

而庵野秀明更是直言不讳地承认了,旧TV本质上也是和这部小说一样的作品,就是真嗣“杀死”父亲并NTR母亲的故事

只不过,旧TV中的真嗣,直到最后都没能长大。

即使有葛城美里的“大人的吻”和初号机的主动伸手,他因为明日香惨死而彻底失去战意。

最后,在“大白丽”的主导下,被动地完成补完。

新剧场版中,成长完毕的真嗣已经不是旧TV中那个迷惘的少年了,而老底被揭穿的司令,形象反而迅速垮了下去。

此时的真嗣,已经不再想“杀死”父亲,他已经比父亲还要强大了,无需通过“杀死”来逾越这一障碍,所以他们和解了。

这也是葛城美里在《终》中这句话的意思——

“儿子能为父亲做的唯一一件事情,要么拍拍他的肩,要么杀死他。”

旧TV的真嗣是弱小的、不成熟的,所以只能通过弑父自证强大,新剧场版中的真嗣无需这么做,所以拍了拍父亲的肩膀。

从司令的自白来看,司令本人也是个十足的母控,他对唯如此依赖的原因,就是因为唯可以接受他的全部。

他和真嗣一样,需要一个在他逃避战斗的时候替他冲上战场的人(白丽),需要一个在他自闭的时候默默陪伴他的人(黑丽)。

而不是每当他逃避、自闭的时候,就过来狠狠鞭策他的人(明日香)。

“那个蠢蛋不需要女友,他需要妈妈!”

明日香对真嗣的这句评价,不仅适用于真嗣,也适用于真嗣他爹,只能说是有其父必有其子了。

对比旧TV和新剧场版,我们会发现一个很有意思的事情。

旧TV真嗣直到最后都是渴望母爱的孩子,一直都企图“弑父娶母”,可是,旧TV中和真嗣高强度互动的是明日香。

最后在LCL之海边和他一起的,也是明日香。

新剧场版中的真嗣最终可以为自己、甚至还能为其他人的行为负责,一个人承担了全部。

照理来说,他已经成长为比父亲还要强大的大人了。

可最后过来补完他的,是他妈妈辈的真希波,成熟之后的他,还是需要一个类似于母亲的角色来拉起他的手,奔向没有EVA的世界。

对庵野秀明的这个处理,我的理解是这样的:旧TV中的真嗣,逃避的不仅仅是责任和战斗,还在逃避自己的恋母情结。

他不愿意承认自己对母亲的依恋,所以才会强迫自己训练和明日香的“同步率”。

可是,直到两人在LCL之海边重逢,他还是想掐死明日香——他并不是不喜欢明日香,而是认为明日香无法接纳这样懦弱的自己。

在坚强而独立的明日香面前,真嗣无可避免地产生了自卑与自厌,仅仅只是感受到她的目光,就令他羞愧难当。

只不过,此时的明日香已经完全成长了,尽管嘴上说着“真恶心”,可她还是接纳了真嗣,以手轻轻抚摸他的脸,拭去他眼角的泪痕。

在新剧场版中,真嗣承担起的也不仅仅是责任,还有自己的恋母情结,也一并大方地承认了。

在补完过程中,他和明日香相遇的地方一如当年的那片海滩。

不过这一次,他终于有勇气把话说开了,两个曾经互相爱慕过、又无奈错过的人就此别过,放开彼此的手。

他对绫波丽也放手了,即使这个和他同龄的母亲是他的初恋,他也不希望她一生只为了命令而活。

正是因为他能做到放开那些不该握住的手,他才能见到真正的母亲,才会有一个完全凭自己的意志接纳他一切的人握住他的手。

这么看来,新剧场版,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就是庵野秀明和自己的和解。

制作旧TV的时候,他还是一个对社会对现实愤懑不满的少年,因此会塑造出一个逃避着责任、逃避着自身弱小的真嗣。

在新剧场版中,真嗣没有逃避,所以他得到了属于自己的幸福,没有经历“弑父娶母”的悲剧,也和“能够成为自己妈妈的女人”在一起了。

虽然庵野秀明在采访中大方承认了“恋母情结”,但是,无论是在旧TV还是新剧场版中,庵野都对这种禁忌的情结做了移情处理。

在旧TV中,他将真正的母亲与初号机这种巨大机器人绑定在一起,利用“最萌身高差”彻底断掉了真嗣大逆不道的路子。

而且,最后留在真嗣身边的,也是最不“母性”的明日香。

在新剧场版中,象征母亲唯的初号机和象征父亲碇源堂的十三号机最终拥抱在了一起,目送真嗣这个已经长大的孩子离开。

真嗣把母亲(初号机)还给了父亲,父亲和母亲一起为他背负起了补完的代价。

他最后通过移情母亲的闺蜜这种方式,找到了属于自己的“母亲”和“恋人”。

侃完了庵野秀明的恋母情结,我们再深入一点,其实,日本的ACGN创作中,沾染恋母情结的作品挺多。

越来越多的ACGN作品中,女主角所展现出的,都是母性气质。

她们对男主角的接纳是无条件的,也是明确的,从傲娇这种典型的女友属性逐渐退环境,也可以侧面看出明确而无条件的接纳越来越大行其道。

“妈妈型女主”这类角色越来越多的原因,可以从受众和创作者两方面去找。

从受众方面,我想借用一下知乎上的一篇经典文章《性焦虑:二次元文化的末日钟》中的观点。

ACGN创作在受众的筛选下,经历了三个时代:写美少女故事,写与美少女发展关系的故事,带着美少女写故事。

受众的要求越来越苛刻,从一开始“看到美少女就很开心”,到后来“要跟美少女发生联系才开心”,最后“美少女必须忠于自己才开心”。

到了最后一个阶段,受众要求美少女无条件忠于男主(代入的自己),好感度要么开场直接拉满,要么稳步提升。

在这种条件下,写出来的美少女,可不就只能“无条件而明确地接纳男主”了吗?

而这些形象,当然就会无一例外地成为一个个“年轻的妈妈”。

而从创作者角度分析,最为彻底地莫过于日本亚文化研究学者宇野常宽的论文《震灾后的想象力:2010年代的日本御宅文化》

在经历了二战战败、招核、大地震等一系列大事件后,日本依然进入了现代化社会,富足而又令人生厌的日常一天天地上演。

这种一成不变的日常消解了宏大叙事的意义,因为,即使是在“最终决战”后,世界依然不会完蛋,日常也不会结束。

宏大叙事的瓦解,使现代人丧失了对世界体系认知的兴趣,毕竟,无论怎么挣扎、作死,现有的世界体系都将长久地存在下去。

象征着公权力与规则的父权也随之失势,沦为某种神秘的符号。

以往的创作者,都会将象征着体系的一方塑造成父性、强权的“老大哥”,而现在的创作者,更倾向于将其塑造成一个“伟大的母亲”。

她掌握着世界的命运,也无条件地爱着男主角。通过她对男主角的接纳,男主角可以尝试着间接承担起对世界的责任。

至于通向成熟主体的道路的信任与对世界的责任,已经随“老大哥”一起消亡了。

在现代文明中,体系并不是真的如“伟大的母亲”般无条件地接纳个人,体系与个人间依旧存在着对抗。

只是,无论对抗结果如何,日常都不会改变,因此也就没人关心这个对抗了。

困在属于自己的一亩三分地中的创作者,当然也就只会塑造出这样的“妈妈”了。

虽然《EVA》已经彻底划上了句号,但贯穿《EVA》的这种恋母情结,想必还会在今后的各种ACGN作品中,以各种形式与读者们见面。

说到底,这种禁忌的情结出现得就比《EVA》早太多,从俄狄浦斯王的悲剧开始,它就已经与人类社会一直相生相伴了。

这种情结也许永远不会消失,因为,它所赖以生存的土壤,正是所有人心中对于“被接纳”的渴望。

编:折刀

阿正这边长期征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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