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一条枕巾
一条枕巾
昨日浣洗衣物,在要晾晒的时候,一不小心用力过猛,将本来就已经缝补过几次的枕巾又扯裂开了数道口子。
这条枕巾是玫瑰色的,最初使用它是在2008年。那会儿我刚上大一,新认识了朋友园园,她有两条崭新的枕巾,便分我一条。说起和她的初次相识,我现在想起来还有些想笑。
那天好像是我们文学院有什么活动,需要彻底清洁宿舍。当天下午,每个宿舍都在热火朝天地打扫着,地板上的污渍拖不掉,我们便泡了洗衣粉,倒在地上,拿鞋刷子一点点清理。她好像就是来我们宿舍借刷子,她宿舍在我们宿舍正对面,我是第一个回她话的。
第一次见她面,我有些惊讶。这个女同学,怎么这么漂亮。高高的个子,白皙的皮肤,一双动人的眼睛可以倾国倾城。就是这么一个漂亮的女生,还带着美丽的笑容,洁白的牙齿更衬得她如花般明艳。声音也很温柔,没有什么陌生感。
后来不知怎的,我们就聊了起来。从下午聊到黄昏,聊到天色很晚。其实那次聊天的开启我是非常意外的,甚至有一些抵触。
那会儿啊,我有轻微的“洁癖”。专门挑选了住在上铺,便是某种程度的一个隔离,我不喜欢别人上我的床铺,坐都不行,即便是我自己,上床去也一定不穿外衣。怕带了外面的尘土,睡觉时一定还有一个专用小单子贴身铺着。可是那天下午,她却不请自来,热乎乎地爬上了我的床。我也便不好撵她,一句搭一句地聊了起来。
后来,她成了第一个随意上我的床而且经常留宿在此的女生。我想,我的“洁癖”大概多半是某种陌生的疏离感吧。
我现在一句也想不起来她那天和我都说了什么,但我却记得很清楚的是,从那天起,我们便是形影不离的朋友了。
她是个很时尚的女生。在认识她之前,我的护肤品可是“皮皮狗”“郁美净”这类儿童面霜呢。后来她还教我如何画眉毛和眼线,还有眼影。虽然我也不经常操作,但多年以后我熟练的化妆技巧,确实源自她的启蒙指导。她还教我衣服穿搭,陪我逛街买衣服,也给我她的觉得适合我的衣服。她的头发始终长长的,我的头发始终短短的,正是当年流行的“沙宣”头。说起这个发型,我也算是引领了一把潮流,自大一冬天我一把剪了我的中长发,改为清爽利落的过耳短发,随后我们班女生就有约十个陆续剪短和我类似的发型。再后来,整个校园里如此短发者也渐渐多了起来。这个发现我维持到参加工作的第三年,才终于在步步高的劝说下蓄起长发。
她是个多才多艺的女生。不仅会唱好听的歌,还会跳很多舞蹈,爵士、拉丁、民族舞她都会。她小时候曾学过几年,加上她自己的热爱,舞蹈便没有丢。在迎新晚会上,她好像还和体育学院的一个男生一起跳了拉丁。可惜那晚我还不认识她,也没有去看那场晚会。但她的美丽却已经从那会儿传开了,虽然我们文学院没有评过院花,但如果让我投票,一定选她。我相信,还有很多男同学会和我做出同样的选择。她的美丽,是走到哪里都不会被掩盖的,这也是刚开始我们做朋友时我的一个疑惑了,她为什么会和我——扎人堆里看都看不到的女生,做朋友呢?她是那么真诚,那么热情,那么美丽。
她是个总爱夸赞我的女生。我不爱出门,喜欢宅着,她也是。很多时候我们便静静地躺在一起,聊聊天,看看书,听听歌。在宿舍里的时候,她总夸赞我字写得好,既工整又大气。有时候,她也夸赞我文章写得好。但其实我的字写得也就称得上工作,我的文章只能说是发自内心,相对真实。我若爱出门,一定是去看花花草草,这个她也爱。我们曾沿着平西湖从东向西走,直到日落于湖面上,看那余晖散尽,薄暮时分,才恋恋不舍地折回校园。一路上遇见的花花草草,我常常雀跃着向她介绍都是谁谁。这个时候,她一边点头欣喜,一边夸赞我是识花达人。但其实我也并不认得多少花,只是我喜欢,所以显得格外留意些。
她曾把我抱在腿上哄我说出烦恼。和朋友在一起,我虽常常滔滔不绝,但很少谈及自己,烦恼、忧愁什么的我往往是避而不谈的。但我的脸色又常常暴露了我的内心,所以我的朋友们总是会第一时间察觉到我的不悦。她是一个直率的人,极坦诚。有一段时间,我的不悦持续的有点久,她反复追问我都说没什么。有一天晚上,她喊我去楼顶的小天台,耐心地追问我到底怎么了。可我还是说没什么,于是她很生气,但又无可奈何。后来她一揽手,把我抱在她腿上,像母亲抱孩子那样把我抱住,问我到底怎么了。那一刻,我又羞又愧,哭着和她说了一点。其实我确实没什么,不过是小女生心思。但朋友如此再三为我考虑,这份友情让我觉得我特别特别幸福。那会儿,应该是大一下学期。
但她的身体总是生病,这让我忧心忡忡。她小时候在湖北长大,有一次贪吃橘子把胃吃坏了,落下病根,加之内火重,感冒发烧如寻常事,单说头痛也能一周内占到三五天。于是那会儿我最怕听到的就是她和我说“不舒服”这几个字。每当此时,我不仅要帮她上课签到,还要帮她带饭,但这些都不及她病痛时所承受的折磨。每次她生病,必是容颜憔悴,整个人窝在宿舍一整天不出门,靠着喝水和药续命。给她带饭,也吃不多少。往往是到了夜里,她会觉得精神好些,再喊上我出门走走。有时候这会儿她会来了食欲,再吃上一碗面,可以说是能量的重要来源了。大学四年,我高中得的鼻炎不治而愈,本以为可以和药说再见了,但因为她,我和药啊,还天天见。
她是我见过最率真的人。是大一下学期的春天或者大二上学期的秋天吧,有一次我们逛校园,走到3号教学楼附近,那有一片空闲的坡地。自上而下,呈一个斜坡。我们站在那里,听李丽芬的歌《爱江山更爱美人》,遥看新城区无限风景,迎风而立,自是畅快。这时,她忽然说,好像打个滚儿啊。说话间,就见她一个丢掉包,打了一个滚儿!当时我就呆住了,她,一个长相俊美、穿着时尚的年轻女生,在这枯黄的草坡上打了个滚儿。她招呼我也打一个,可舒服了。于是我也丢掉了包,卷身打了一个滚儿,像儿时一样,却笨拙许多。我们俩看着浑身沾满了草的对方,哈哈大笑起来。人生短短几个秋啊,不醉不罢休,东边我的美人,啊西边黄河流。来呀来个酒啊,不醉不罢休,愁情烦事别放心头。
她是一个智商特别高的人。去图书馆借阅书籍,我通畅是文史类,她呢,则看推理小说。她常常和我分享其中那拍案叫绝的剧情,为作者的精巧构思而赞叹不已,这个时候我往往点头附和,其实一点也不感兴趣,因为我也不太能完全明白。但她的智商绝不表现在阅读的选择上,而是在对事情的分析上,她其实是一个特别特别通透的人。待人接物,她全明白,只是她更愿意按着自己的喜好和性子来。而学习这件事情,她的智商就展露无疑了。明明她是班里上课很少的同学,但期末她的成绩竟然能考到前面,还拿过奖学金!当然我知道,这和我们临考前彻夜苦读是分不开的。但这临阵磨枪的效果,确实很厉害了。学生时代我们可能更多的去关注一个人的智商,而后才发现情商更为关键。但再后来会发现智商一定是情商的基础,智商是一种天上,也有着勤奋的累积,但情商有时候是一种选择,它关乎性格。但她,双商都超高。学生年代双商只合格的我,有幸结识如此朋友,是我的幸福。
就像她总是积极地肯定我,主观地放大我的优点。我在提起她的时候,也是满口称赞。但我觉得我的评价更客观一点,毕竟我可是摩羯座,个性底子里是按规矩做事、严谨的摩羯座呢。她的长相可与范冰冰媲美,但她的眉毛比范冰冰更有英气,她的眼睛比范冰冰更有女人味。她的气质可与俞飞鸿相较,像超脱尘世的惊鸿仙子,又接地气的热爱这人间烟火。她的热情像我们身边每一个热爱生活的人所拥有的,她热爱这世间一切的美,对这世间一切的假恶丑也毫不犹豫地直抒己见。她悲悯这世间所有的苦难,同情这世上可怜的伤痛。她是一个,从骨子里美到皮相的人。
我常常想,得什么样的人才能配得上她啊。关于她的爱情,我有着最浪漫的想象。关于她的婚姻,我也有着最美好的期待。
然而等我们逐渐长大,才发现这世间啊,一定是一个炼狱。没有人可以拒绝折磨,没有人可以避免伤害。但,我们永远不可以放弃期待。
如今的她,现世安稳,岁月静好。
她有了自己的宝宝,成为一个母亲。我想,关于她的描述,我可能要有一些更新。她,变得更柔软、更坚强。她,变得更独立、更积极。
这个时代,对于女性可能有些苦。但谁不是呢,男性就不苦么。这是一个需要奋斗的时代,男女一样。比起年少时那些幼稚的幻想,分分秒秒的努力才可以赋予生命真诚的意义。
有趣的是,大学毕业接连几年,每逢七夕我们都在一起度过。不论何时,只要电话接通,她都是那个与我同窗整四年的朋友。这条她送我的枕巾,从2008年,到现在,已接近11年。缝缝补补,从未与我分离。
2019年3月18日星期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