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 刚丨中峰山记游
中峰山在牟定很有名气,文人笔下被称为邑东第一名胜。到中峰山采风。看到这样的文字,20年前有关中峰山的记忆从众多物事中突围出来,亲切涌起……
一所山乡中学,四五年间,都在5月的阳春里,八九个教师,带领八九十名学生团员,扛着飘扬的团旗,排着整齐的队列,唱着“五月的花海……”非常高调地从猫街(乡村集镇)走过,路人驻足观看,热情的猫街人就说:“哦,学校里又要到中峰山春游去了!”。
队伍一路前进,走过村庄,走出猫街坝子。学生们背负粮食蔬菜,但丝毫不影响他们行走的速度,十几公里近两小时的路程,他们把所有老师甩在后面。站在山脚下的乡村公路上,听老师宣布完登山比赛规程,发一声喊,为了集体和个人的第一名涌向山道,欢声笑语和人一起隐入丛林。我们也走在山道上,路面光洁,树丛低矮。终点是藏在半山腰山坳中的中峰寺。蜿蜒的山道指向葳蕤林木间的高墙深院,攀三十九级石阶跨越山门,两进院落。大殿厢房,建筑完备,有一个女居士;学生到寺院后山捡柴火,山路整洁,路旁不时伸出一枝芬芳野花,有引水的木头卷槽;在厢房里煮饭,一个两米长的大石缸,缸底浮动着小茴香一般碧绿的青苔。夜晚的篝火,彝族山歌小调,夜深了,大殿以外敞着的房屋一个个火堆周围东倒西歪露宿着学生。
清晨,我们留给寺庙一点香油,带领学生离去。学生作鸟兽散,几个插花在教师队伍里的是等着老师到他们家里吃饭。散乱窝在大小山峦的这些村庄,山一样厚重热情。教师队伍被分成几拨,一起张村,一伙在王家。鸡肉已经在老虎灶里用沙土锅炖熟,老火腿,干野生菌,小茴香,寡淡白酒(多为自己蒸烤),吃得太阳昏黄。回到猫街,早已经响起弦声和嘹亮歌唱。
二十年前的记忆没有办法用弹指一挥来叙说。这是一种绝版的记忆。现在没有了春游。现在写作的文字也是一种别样的致青春。
二十年后的中峰山和那座寺庙又如何,走下汽车站在山脚我很期待,但是又很迷茫。这里是中锋山?一切都非常陌生,找不到一丝熟悉的感觉。
三十人的队伍稀稀落落走上山道,才几分钟光景就攀爬艰难。树木高大,山路弯曲陡峻。8月间的林木里地面潮湿,不时有人拔到野生菌,围在一起辨认。到走得燥热困乏之时,林木变得低矮稀疏。带路的人也满脸疑惑的辨认方向。我们停留在这一片松林里,有人热情的讲述过往。红军长征过盐兴(今黑井)县境,县长带领守备队仓皇逃往中峰山,盘桓数日离去;上世纪九十年代,有一对夫妇遁入山中,一躲数载,生育一双儿女后返乡。继续走的时候,从左前方折下一个山坳,林木又变得高大茂密,透出静谧和阴森。终于到了,眼前一所土墙深院。厢房墙上有一道简易门扉,我们踩着茂密的飞机草进入。院子更是凄凉,野草丛生,满布蛛网。
大殿里已经没有佛像,宽大佛龛上落满灰尘,山墙一角坍塌,墙面上淋出沟壑漏出泥土原色。据说,因为涉嫌封建迷信和藏匿罪犯原因,原先的居士被驱逐,佛像也被推倒。殿门上还留存一副对联云:到此要脚跟站定才许入不二法门,是谁将眼孔放开看得穿大千世界;如果说特色的话,那么,仰望头顶之瓦,浸透石灰的瓦页上漆着诸如“仙姑来敬长生酒”“善界有佛在心头”“湘子云端奏玉箫”的字样。民间最草根的东西,便佛道混杂不辨。山门殿破败,有人跑上去看一块石碑,说碑文记载这一所一开初叫做宏道庵的寺院建于宋朝。讨论的话题穿越时空回到宋朝。不知彼时,在云南尚未有效开发,在牟定这样一个蛮荒野地怎样的就建了一座寺庙。但是言之凿凿。碑来自寺庙东侧不远处的和尚冢。《牟定县志》(2005年版)全文记载。碑载,中峰山佛寺始创于宋代,屡遭兵燹,康熙二年重建,经咸同战乱,又成“破瓦颓垣”。清光绪二十年(1923年)轮道游方至此,出家经营建设,至民国十二年(1923年)建成,誉为“邑东第一名胜”。
山门依然。石柱角依然。那一口大水缸依然。转到寺后,找不到路的模样。有一个找菌的老乡到寺里歇息。他找到两袋白香菌,鲜嫩肥大,在县城市场里也难于见到。他很骄傲,他说,除了我们这里,哪里还会有这样好的白香菌。估量之后,讨论价格之后,菌子被一位女士买下。老乡带领我们下山,山路弯曲,但已不显陡峻。走在这样的情境里,走过几株高大的水冬瓜,二十年的景致才恍惚有一丝依稀之感。
二十年岁月,青春际遇恍惚如梦,我的中峰山何在?只是更不知,又一个二十年之后,又会是一种什么别样的情和景。
作 者 简 介
何刚,男,汉族,1968年生于牟定。1988年开始业余文学创作,至今已发表各类文学作品近600件。出版小说集《哪块云彩不下雨》,编撰连环画《一块豆腐》,编撰企业史书《牟定电业52年》,采写长篇报告文学《彝山金喜鹊》,编辑(执行)散文集《化佛传说》《山茶花开》,作品收入70余种选本,获县级文学征文一等奖9次,州级以上奖励17次;现为云南省作协会员,楚雄州作协理事、中国西部散文学会牟定分会主席,《牟定散文》《青龙中学校刊》主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