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端芹丨书非买不能读也(随笔)
周末,休闲逛街,不知怎的,就踱进新华书店。
随手翻阅书架上的新书,发现一本余华先生的《活着》。这本书我没看过,但曾有同事向我推荐。拿起《活着》,翻看扉页上的价格:乖乖,35元。随手放下,不是我不喜欢这本书,更不是我买不起它,薄薄200多页,标价35,总觉得不值,犹豫再三,还是舍不得,一狠心买下它。回到家,我一口气读了个底朝天,读得我昏天地暗。我的心随着主人翁的命运起起伏伏,同时赚走我一眼的泪水。回头想想,这本书又买得值。
我就是这样的人,喜欢书,又有点吝啬。这可能源于小时候贫穷的经历吧。
模糊的记忆里,除了课本,最早买书读,是在小学毕业那阵子了。当时正是文革末期,那时,最盛行小人书,毛儿八分就能买到一本,图文并茂,适合阅读。不知不觉,竟积攒几十本,放在一只小木箱里,最贵的一本应该是根据水浒故事改编的《批投降派宋江》(书名模糊)的小画册,厚厚的,有四五十页,价格三毛。这也是我第一次阅读水浒的故事,从此,眼界大开。为了买这些书,花掉我所有的积蓄,这些积蓄里有父母给我的零花钱,也有逢年过节的压岁钱。书买的多了,我的积蓄捉襟见肘,入不敷出。好在我有生财之道。那个时代,乡镇企业悄悄兴起,村南,就有几家水泥厂,制造水泥,需要一些铁球和石块在机器里打磨,这我亲眼见过,待石块打磨成水泥后,铁球也变成了废渣,厂里没有技术把废弃的铁块检出,只能扔掉。这下,可成了孩子们的淘宝盆,每当放学后,一群孩子就会挎着粪筐,装作拾粪的模样,偷偷进入厂区,来到倾倒废渣的地方,撅着屁股,扒啊,淘啊,如果幸运,小半天就能淘到十多斤的,那时,废铁一毛钱一斤,一次就能卖到一两块,大大激发孩子们的淘宝热情。我用淘来的钱,买了更多的小人书。可惜,好景不长,厂里很快发现这个秘密,就禁止我们进入厂区了。淘宝工作由地上转入地下,我们趁守门人去食堂吃饭的时机,迅速冲进大门,直奔淘宝区,无论淘到掏不到,时间一到,赶快撤离。我们事先约定,即使被抓住,也绝不当叛徒。这样的游击战,一直坚持到我上初中二年级。日积月累,我手头有了点积蓄。
那是一个秋天的早晨,凉气袭人。我跟着父亲去濉溪卖菜,父亲挑着一筐青菜走在前面,我跟在父亲身后,看父亲挑着一百多斤的担子,摇摇晃晃,煞是吃力。那时,我略微懂事,我体谅父亲的不易。我们一路挨到距家十多里的濉溪县城,走在光滑的石板街上,看着街边高大的门楼,琳琅满目的商品,我仿佛进入另一个世界。我和父亲从石板街东头进入,路过新华书店时,我停顿了一下,父亲挑着担子在前面催促着我,我只好紧跑几步,赶上父亲。我知道,父亲为了这担子菜,付出太多的心血,这可是我们全家半年的钱袋子啊。我不敢怠慢,紧随父亲,拐进一个小巷,来到后大街,父亲放下担子,在一旁歇脚,我蹲在菜担旁守着两筐菜。框里的青菜都是父亲早上现摘的,辣椒,茄子,西红柿,都被父亲用水洗的干干净净,生意很上手,不到中午,框里的青菜就卖光了,父亲数着到手的钱,一毛、两毛,一块、两块,总共20多块,父亲笑眯眯的把钱装进里面的口袋,摸了摸,问:你想吃啥?我这时才觉得饥肠辘辘,说,吃啥都行。父亲带着我来到一家饭铺前,一家卖煎包油茶的,父亲喜欢,我也喜欢。吃了饭,原路返回,走到石板街,又来到新华书店门口,我蹲下来,装着提鞋,父亲见我不动,催促着我,我嘴里嘟囔着:我想进书店。父亲大声问:啥?我想进书店!我大声回答。也许父亲买了菜得了钱高兴,手一摆,进吧,进吧。我这个高兴啊,像小雀似的,飞进书店。跨进大门,满屋书香,我用力吸了吸鼻子。我快步走到靠东的柜台前,隔着柜台仔细寻找着我想看的书籍,突然,眼前一亮,一本红皮书吸引了我:《红岩》,我让营业员把那本书拿给我,我捧书在手,厚厚的,沉甸甸的,这是我第一次捧着这么厚的书啊。我忙看书后右下角:1元2角。我咯噔一下,这么贵,父亲舍得吗?我口袋里只有5毛钱啊,需向父亲要7毛。我放下书,走出店门,父亲在一旁正蹲着抽烟呢。我嗫嚅着:我要7毛钱。父亲今天格外开恩:7毛?不多。父亲慢慢的解开衣扣,从里面掏出塑料袋,打开塑料袋,小心翼翼的捏出几张角票,递到我手里。我攥着钱,飞也似的跑进书店,从营业员手里抢过书,胖胖的营业员接过我递过去的钱,瞪了我一眼:拿好,别摔坏了。回到家,我给《红岩》精心包装,藏在枕头底下,用两个夜晚读完了它,之后的时光里,我又读了好几遍。
从那以后,我就很少买书。直到上了高中,我也没买过一本像样的书。每次从石板街书店走过,我总是习惯性的向里面望上一眼,转头离开。那时,高中课程很紧,真的没空阅读,再说,手头一直不阔绰,有点闲钱,我只能买几本《读者》《文学报刊》之类。这期间,我读的散文比较多,小说也偶尔读,一篇《高山下的花环》曾让我泪雨滂沱,可惜那是一期报纸合刊,没有保存下来。
结婚前,家里根本就没有书柜。结婚时,妻子才从娘家陪嫁过来一只多用书柜,上面盛书,下面盛米面。书柜上大多摆放着我上大学时的一些书籍,真正买的书不多。我有一条生活原则,不到万不得已,绝不张口借,即使借,也必须提前还,妻说我太实诚,这一点,是随我父亲的秉性。所以,我一般不借书看,即便是公家的图书馆,我也不轻易去借。想读书就去买,在我的意识里,买的才是我的,想咋看就咋看,自由自在,不怕人催,不怕人说。就因为这个毛病,影响了我的读书量,至今,我读的书也不多,以至于写出的东西词不达意,内涵贫乏。
去年,我发现一家旧书店。里面的书,都是半价,甚至价格更低。我没事就往那儿跑,每次都能淘到几本,花钱不多,开心取乐。那段时间以来,我买了几十本书,如《钱钟书文集》、《沈从文文集》,还有许多经典如《菜根谭》、《增广贤文》等,竟然还淘到许多外国名著如杰克.伦敦的《野性的呼唤》、马里奥.普佐的《教父》等,如获至宝。我窃喜,这些书在书店,至少要花去我一个月的伙食钱。
买的书多了,生活自然充实了。下班到家,睡觉之前,是我阅读的最佳时光,捧着自己的书,有种爱不释手的感觉。我总在告诉另一个我:你是有书的人了,书是你自己的,你爱咋读就咋读,不用担心人家催还。
作者简介:
李端芹,男,淮北市濉溪县人,一九六五年出生,中学高级教师,现供职于淮北市濉溪县城关中心学校。业余从事文学创作,网络发表散文、小说、杂文数百篇,有多篇稿件被市县报刊采用,出版文集《山风吹来》。系淮北市作家协会会员、安徽省作家协会会员;中国著名行走散文作家联盟成员、新媒体《行参菩提》签约作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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