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德明丨关怀(散文)
红了樱桃绿了芭蕉、老了香椿落了槐花,谷雨三朝看完牡丹,渐绿树浓荫夏天夏天悄悄来了……
离家许久回家很少流年流转家变化了很多人变老的很快。这样的日子里偶尔会想家,想遥远的过去的家,是不是怀念意味着变老但老家那点念还是一段抹不去的想——关于童年关于少年关于记忆里隐隐约约的印象和成长里刻骨铭心的印记。
童趣天然
确切地说,童年阶段是没有清晰时间界定的,尤其60后。不可能像现在的父母有成长相册、有代撰的宝宝日记。能保留的只是意识里一些片段——-而经过时光筛留的片段,虽难免模糊或美化——-但相较于“宝宝日记”类,应更具有个人化的成分。对幼年直接的印象,是唯一的一张黑白照片,大率在二三岁模样,爷爷抱着拍的一张照片。我似乎也记得,匆匆拉来去,还拗着不乐意。不知是真有印象还是长大后的附会,但从一个姑姑家里的确见过这张照片,袄棉裤猫头鞋憨态可掬。总之,这唯一的照片,也因姑姑出嫁,后来就不再见了。
那时的老屋是瓦接檐的土方,山墙上粘着高粱粑子,防雨水冲淋。门口两棵老枣树据说是祖爷栽的,跟前头大爷爷一家一棵。那时枣树很普遍,至少像我们这群孩子对哪家哪院有棵什么枣树是最熟悉的——东院“烂头”家一棵凌子枣比我们的晒枣好吃、南地一棵鸡心枣据说是最甜的。无论什么枣,小孩子是落不着大模大样上树摘了吃的,只趁人大人不在时,偷偷冲几颗下来一边分着吃。夏天叮大孩子后面看叉蛤蟆是另一种乐趣。能被指派拎“战利品”就是无上的满足。更高级的是钓蛤蟆,一根鱼竿鱼钩——也就是绣花针烧热别弯的干活---挂上捻软的麻叶,在蛤蟆嘴边一弹一弹,蛤蟆以为是虫子,一跃吞下就蹦蹦跳跳上了钩。河沿的水漂的都能钓上来。那时可不管蛤蟆是不是益虫,反正也多得很,捉来更不是为卖为吃,纯粹是一种玩法。间或遇见半死的蛤蟆,就会翻过肚皮还压上土坷垃,煞有介事地拍手“不救天不救地,专救蛤蟆一口气”,然后把蛤蟆放水里就算救活了——保不准下回捉上来的还是它,但玩的兴致是有过了。
玩具都是纯手工的,雨后的泥巴是取之不尽的天然橡皮泥,做轮船做飞机拖拉机,一次雨能做一小屋顶。最得意的是一件纯屋里“荫干”的小汽车,算盘珠做轮子,还涂上了绿漆插上了红旗,在学生放早学的时候,故意在路边摆弄,引来羡慕的眼神,骄傲得不行。
到秋天豆叶黄的时候,是和“烂头”、“军长”下地捡香泡、马蹦的季节,约好一起捡不许吃,不知怎么的“军长”捡了个特别大的马蹦,象小瓜,特稀奇。几个人轮流放家里,该我了,五六天到底禁不住诱惑,怎么这么大?苦的甜的?咬开了才后悔其实一样的味,苦!但马蹦确是从我这儿没有了。时间一久,大家新奇劲一过,也忘了。但我犯了规,记住了这个非同寻常的大马蹦。
也许是对父亲的敬畏,反而使男孩子更愿意跟父亲在一起。尤其能得到称赞更是成就。房后边是父亲挑起的一个菜园,四面围河,园子里的杏子、桃子、樱桃、李子成熟了,要搭独木桥才能过去。爸那时开始教我们一群孩子练武术,免费的而且还很严厉,谁想参加还不容易。没有什么目的就是放学后的另一“功课”而已。其实练功前的一道程序比练功还有趣,——-浇菜园!有个“井池窝”,两根绳子拴个铁通,一悠一悠水就提上来,经过井池再放到菜沟里。谁都想试试,手忙脚乱也悠不好,最后只能干干防水堵水的小差事,就那也乐此不疲。用玻璃瓶子套黄瓜,也是爸的主意,黄瓜成纽的时候,连花塞进瓶口里,黄瓜就在瓶子里长大,拿出去让不知过程的孩子颇觉神奇。
童年总是很短暂,现在有段子“再不陪我就长大了”,其实那时的大人也许根本没有要刻意为孩子经营幸福童年的意识,那时人们也很窘困,但孩子天性里的快乐因子,并不会因物质的简约或丰裕而减少。社会的发展使大家有了更精致的生活选择,但相对于快乐相对于幸福,原来也可以这么简单这么从容。
跚跚少年
少年开始用自己的眼光看世界,自己的影子也日渐清晰。这个阶段几乎塑造了一生的人格雏形和命运痕迹。
过节总是少年时令人鼓舞的期待。而端午节在印象中总近于一种过渡的节日,不温不火类于一年长跑中的一个顿号,使年不至于显得过于漫长。除了各家用石臼捣麦仁做酵子,然后邻居互送一碗既是品尝又是比较手艺外,对孩子似乎也没多少惊喜。最好奇的还是一个传说,据说这一天癞蛤蟆都会躲起来,“癞猴子躲端午,躲一会是一会”讲的就是这回事。不然平日不敢碰癞蛤蟆的蛇,会在太阳出来之前,找着吞吃了它。而这个时候逮个正着,拿来泡酒可治一切毒疮——或者那个年代毒疮多发谁无故杜撰的呗。每一年都有人说逮着了,每一年都没亲见。而自己总是起来晚,每回都是太阳老高了。而端午那天确也曾见许多癞蛤蟆趴在艾草丛里,似乎就象人们说的“躲端午”的模样。但到底没有见蛇,没有见蛇怎么报隔世的宿怨,一吞而快恩仇的情景。直到离开老家也没见,但心里隐约还是信了这个传说。
起不早的遗憾还不止这,早上逮没起飞的知了。知了猴夜里会爬上树——又不会很高去脱壳,黄嫩的很好玩。但见了太阳翅膀变硬就会飞走了,我很想亲自捉一个,但不知咋了印象中就没实现过,没有早学不必起早或者是懒也罢。
小时候家家都养草鸡,我们最喜欢挑小公鸡,光屁股红红的且长五爪的公鸡才善斗。但我留的小公鸡总象我喂的小花狗一样不给力,每次决斗都是落花流水,害得我一直不能扬眉吐气。终于挑了一只芦花鸡还好,不想一次家里来客选了它下酒夺了闹了哭了到最后还是烧了!毕竟土鸡那时候这时候啥时候都不是宠物。
“浑水摸鱼”去掉贬义的外延,还真是少年生活的写照!院子后面就是被许多菜园子隔成的纵横交错的河汊子,一到夏天,堵沟放水、摸鱼捞虾、罐头壶湴、粪箕子淖、粘网粘,十八般兵器齐上场。也玩了也洗了,游泳也是那时候学会的,七八岁我算伙伴里学会最晚的一个而且不是之一!人家都能扎猛子打水仗了,我还在边上瞎扑腾,分班都不带我。但忽然一天扑腾着扑腾着感觉身子浮起来了,飘悠悠浮在水面了,“我会游泳啦”!这可是成长的大事件可了不得。
同样兴奋的还有学骑车。骑车还要学?那年代大扛车加重“永久”成年人都有半辈子也不会骑车的。第一步“套腿别脚蹬子”骑,搁现在咋看都像玩杂记,然后够不到“骑大扛”,第三步才是标准骑。学套腿也没少挨熊,越熊越不济,应了一个段子“越滴越慢、再滴熄火”到底没被熊会。后来自己直接“科二”骑大扛,自己上心的不能白给!晒场上反复练一下午大有不学会不罢休的架势。傍晚,真平稳从南场骑回来时,感觉一街人都在看我一脸的春风得意。
当“红小兵”是哪个年代光荣的事!相对于“文革”中的红卫兵,派生出了这个名词。大运动小运动还有,但造反还轮不到我们的份。“公家”这个词意味着神圣,包括写作文都离不开这套路。作文,要么义务劳动、要么帮老大爷推车、再不就是帮生产队“抢场”。抢场还真有过一回。生产队刚割过麦,忽然下雨了,离场也近,老师一声令下:颗粒归仓!大家争先恐后的抱麦子送场里上垛,出了汗湿了衣,但都美滋滋的到底咱也为公家贡献了一把力。
八三年那里才通电,当时人们所谓的幸福生活,不过是“楼上楼下、电灯电话”,单位的墙上依稀留着早先的标语“到八零年实现农业机械化”、“2000年实现共产主义”。那是那时口号泛滥的产物,现在看无论多么虚幻,但在心里还真信了这个充满诱惑的理想2000年快点到来。后来有了黑白电视机,世界开始进入小街人的视野。经济环境也好了起来,每到一处,先数哪儿房上冒出的电视天线多,以比较富裕程度。再后来,街道扩建,村里巷陌相通、院落相连的格局没有了,连农村常见的一景“饭场”也不见了。疏浚河沟,河汊没了河里的香蒲、菱角、鸡头米也干净了。一排排白杨树占据了填平的沟汊,成了又一代孩子的新的乐园和童年背景……..
念,就是念,想自然想。又到麦熟时节,高耸的架网车,挥汗如雨的镰刀,树上微黄叽叽喳喳的杏子,都渐渐退入记忆远处。忘不了曾关我怀,走过去我将深记。
2019.4.23
作 者 简 介
祝德明,男,60后,玩文字与数字工作。做人很简单、做事很单纯、用心很纯粹。春去秋来时,花开花落间有衣食自足、有文字作伴兼有三两友好相互叨扰于愿足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