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山行》系列散文之四丨街老江寂话屯溪/贾秀全
从宏村到了屯溪。太阳西斜，格外耀眼。
屯溪，我曾有过短暂的到访。在一个傍晚，领略过灯火阑珊的老街，琳琅满目的山货店。时隔15年，仿佛弹指间。
老街的名字刻在一座新牌坊上。此时的牌坊就是地名坊了，与表彰功德无关。再过一百年，二百年，这个新牌坊就变成老牌坊老资格了，人们投去的目光会含有更多的敬重。目下游人走近新牌坊，它是老街的衬托。
来黄山的游人不逛一逛老街，肯定会带了遗憾走离的。倒不是此处是黄山市所在地，而是老街独特的魅力勾魂摄魄，它的文化内涵实在耐人寻味，它保留的古徽州建筑、皖南特产（歙砚、宣纸、徽墨）、商业老字号把你带进几百年的时光隧道，满足你的寻寻觅觅、觅觅寻寻。
我和景曾、金成师三人奔江边而去。新安江从这里开始，屯溪由这里命名，一个丛山中的市街从这里走出皖南，走向全国，走向世界。从休宁县齐云山流来的率水，从黄山支脉流出的横江在此交汇，入新安江，到浙江境内叫富春江，再下游就是钱塘江。我们来寻找曾经的繁华要冲。这流淌万年的江河可是老街当年之所以为街的前提。大自然赋予了屯溪交通要冲的地位。注定会吸引军事家的眼球，碰撞出商业闹市的火花，留下文人墨客的足迹。
屯溪古属徽州休宁县治下，因三国时吴国大将毛甘、黄盖“屯兵溪上”而得名。可见是个兵家看中之地。
明清期间，徽商多在此开设转运货物的货栈，有“八家栈”之称。是个繁华久远的闹市。如今江面风平浪静，没有运输船舶，未见渔舟。远方有桥，静静地跨越江的两岸。上世纪五十年代新安江水库建立以后，此处通往杭州的航道功能不复存在。资料显示，新安江又叫徽港，水路断航，航运停顿，港口乃皮之不存毛将焉附？没有人再叫徽港了，连徽州都改名易姓了。新安江当然名声更响，谁还纠缠它的既往。
站在新安江边我想起两个人，他们当年在江上有过泛舟的经历。
第一个人是到我家乡--千年古镇任职的清廷命官余宗灯。我在研究珠溪历史文化的时候，关注过镇志上从全国各地到伍佑场（清代淮南二十三个盐场之一），担任场大使的朝廷命官的籍贯，可谓五湖四海。据伍佑镇志记载，乾隆二十五年（1760年）徽州（今黄山市）“一府六县”之一的休宁人余宗灯在伍佑场任场大使。为官两年。休宁的地名进入我的视野。一行枯燥的记载，我想让他们生动起来，尚未获得资料丰富我的研究。对于一个官员，志书籍贯记载到县，即使今人也如此。现在我来到了258年前从此地（或许从别地转任）到我的家乡任职的余宗灯的故土，想象其从这条江边某个码头坐船赶考，有过考前焦虑，当然也有揭榜后的欣喜。他离开家乡做朝廷命官，也是从这条江坐船出发的吧。镇志《历史灾害年表》记载：“乾隆二十五年（1760）水灾。”“乾隆二十六年（1761）七月二十日，运堤决，挡军楼开坝四座，发大洪水。至次年秋，水仍未退。”从这一背景资料看，宗灯在任期间，家乡一直处于洪水的困扰之中。他是怎样组织赈灾与洪水搏击的呢？有什么故事和诗文留存呢？他的故乡故居会在什么具体地方呢？他离任后又有那些履职呢？历史文化研究离不开具体人，一旦进去，一连串的问号等待破解。在这个古老寂静的新安江边，在群山之中的某片川地，号称全国状元第一县的休宁，走出了这样一位与我故乡关联的历史人物，我对这里的山水建筑草木也似乎多了一份亲近。
第二个人是现代小说家、散文家、诗人郁达夫（1896-1945）。先生是浙江富阳人。他家离屯溪不算远。对屯溪的历史文化底蕴肯定了如指掌。1934年5月，38岁的郁达夫到访屯溪，他没有住旅店，夜泊于江上。泊舟在新安江古桥下。虽说是五月鲜花盛开的季节，屯溪却刚刚遭受过一场洗劫。郁达夫来得不巧。土匪朱老五野蛮的抢劫后还火烧屯溪，墙倒屋摧，元气未复。这一切此前郁达夫也许并不知晓。或许他虽然知道也不改行程，执着于对屯溪的倾情。因而把土匪不放在眼里。浪游期间，这位大家心无旁骛“斜倚着枕头，合着船篷上的雨韵，在朦胧的梦里”写下了游记《夜泊屯溪记》，留下绝句：“新安江水碧悠悠，两岸人家散若舟。几夜屯溪桥下梦，断肠春色在扬州。”
新安江寂寞宁静，波澜不惊。江滨道路两边的茂树中的知了啼叫喧闹，宣示着自己在盛夏的不可取代。江对岸蓝天白云下，树木葱茏，楼宇幢幢。与老街隔江相望。
我们这代人熟悉不过的电影《小花》在老街拍摄过巷战的场景。那个迷人的小花寻找当兵的哥哥赵永生的曲折传奇经历令人难忘，一曲《妹妹找哥泪花流》已唱响中华大地，成为经典。扮演者唐国强、陈冲、刘晓庆至此成为高高升起的一代影星。这件事无疑是老街的骄傲，屯溪的骄傲，被老街一堵墙壁的大事记荣誉载入。一条老街与一部电影交织在一起，街为源，影为流，街是根，影是叶，互生互荣，其依存水乳交融，其文脉生生不息，其未来互为佳话。
作 者 简 介
贾秀全，男，汉族，江苏盐城人，研究员级高级政工师、正高级经济师。系中国散文学会会员、江苏省盐城市作协会员、市散文学会会员、中国著名行走散文作家联盟成员，自媒体《行参菩提》签约作家。1984年始发表编史论文，有通讯、散文等作品散见于国家和地方报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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