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参菩提】王顺中丨风里的秋叶(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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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绵的秋雨像一对坠入爱河的斑鸠,有恃无恐地在我窗前整整缠绵了两天两夜。今天推窗而望,一眼新翠的碧绿猛然撞入我倦怠多日的眼帘。门前那树原本黑黄的柳梢随风婆娑,左右摇曳,丝丝流苏轻歌曼舞,额眉般的柳叶片片精神,叶叶锃亮,似乎被谁趁着夜色偷偷染色,几乎一夜之间油亮了许多。我惊讶于眼前似乎陡然发生的一切,醉心于绿柳生命之顽强与坚毅。柔软的柳条还像梦里美女披肩的长发,在微风细雨里随心所欲,自在挥洒。一缕两缕,一片两片,一丝两丝……那缕生命的律动竟然禁得起无赖的风雨没完没了的撕扯,煞人的鞭挞,仍旧在我半开半掩的窗前,在迷蒙的孤独里坚强地绿着,而且绿得逼眼呢!
在彻夜未休的风雨里,在瞬间坠入黑暗的乡愁,在我曾望断飞鸟的小路尽头,人迹尽远,踪影全无。甚至乡野里,一度偏爱慵懒打盹的零星灯火,也曾伴随谁家母亲怀里,那支断断续续的摇篮曲,沉入静寂晦暗的深渊。“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莫非真是上天善意的眷顾?为何夜鸟还未惊醒的清早,竟然有一树生动的碧绿,闪动着一片、两片诱人的靓丽,闯入我今早的不愿早早醒来的酣梦?这是您对一个沦落他乡的游子有意的眷顾,还是您偶然失手后将错就的无意安排?那是风雨里即将零落风尘的孱弱生命,在秋风肆虐里的黯然神伤,蓦然回首?还是一位失落者在错愕瞬间的回光返照?是高悬枝头的一片春色,对拳拳夏日之阳不忍割舍的牵挂?是一个不屈不挠的秋季里倔强的魂灵,对已经被上苍判了死缓的季节不屈不挠的抗争?还是对你窗前那曾日日抚摸面颊,温情眷顾的目光不愿诀别的牵挂,任性放达的捕获?
我无从知晓,我只能面对眼前仍在风里抖抖索索,如履薄冰,不停摇曳的一串绿色,投去我惊讶的眼神;我只好把我沉醉一夜的酣梦挂在我绿影婆娑的窗前,听任雨点肆意的敲打;我只得把满心狐疑,还有我仍未浸透心底,若隐若现的牵挂,托付于风里依旧流光溢彩,不断翻卷的叶片,还有那颗险些跌落风雨,与泪珠姐妹可能孪生的晶莹。我多么希望眼前的它们,能像今春散花的天女,满面桃花,醉眼朦胧,摇着手里绽青的柳枝,向我款款而来,安抚心底那曾难以压制的异动;噼啪闪动的满树绿色,可以毫不留情地举起手里的丝鞭,抽醒我仍在继续酣睡的白日梦;那阵不断翻卷的疯狂,裹挟着沉沉的幸福与忧伤,满足与愧怍,可能卷走头顶漫天的阴霾,渐渐远去,远去……引我神游远行,不用登高也能远眺,远离家乡也是近在咫尺。
困囿窗前的我愿意驾着窗前没有彩翅的秋风,展翅冲天,飞向远方,沿着那条曾经撒满欢声笑语,今天竟然铺满孤独、落寞,在我梦里一直向故园老屋继续延蜿蜒的小巷;我想借助满树犹在闪动的几片绿色,飞鸽传书,给仍在老家空空独守的老母,送上一份夹杂乳臭乡音的问候;我想踩着雨滴的鼓点,舞动起全身似箭的归乡热情,追寻梦里我那座刚刚隐去不久的老屋。风里,雨里,梦里,我家门前已经佝偻多年的合欢哦,是否一直安好,甚至依然枝繁叶茂?我家院落里沉沉入梦,慵懒已久的睡莲啊,是否已经随着我慢慢睁开睡眼,和东天羞赧的红日一道醒来?我曾亲手栽种的藤萝吆,是否已经痊愈陈年的疤痕,再次鼓起勇气,勇敢地爬上妈妈面前,老屋那长满青苔的额头?我那年迈的母亲啊,是否因为难耐失眠的煎熬,早已斜倚门前,对着满眼的昏黑,呓语般地念叨着:“虎子,狗蛋,黑娃……”一个个我曾谙熟于心的乳名?我那一度牙牙学语的儿女呢?你们是否仍旧面带微笑,习惯地搂着妈妈的脖子,早已沉入今夜玫瑰色的梦里?
也许只有门外渐渐远去的秋雨,树梢依然在母亲枝头继续撒娇缠绵的柳丝,偶尔滴泪的泛黄秋叶,还有窗外淅淅沥沥,不停埋怨的滴水,能够登高望远,穿越时空,挣脱羁绊,飞越我曾望断飞鸟的尽头……
作 者 简 介
王顺中,男,1971年10月生,安徽合肥人,青海师范大学人文学院研究生毕业,文学硕士,合肥市作家协会会员,《作文周刊》特约编辑,《小说时代》文学理论编辑。曾出版诗歌散文集《岁月的印记》、文学评论集《家乡的果实》,同时还在国内部分报刊杂志发表过小说、散文、诗歌和学术论文约四十万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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