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9年的初夜|男的差不多都是危险分子

一年好景君须记,点击蓝字关注我

1

女人没个主人,她就像一束散乱的花。我不知道在哪里看到了这句话,我就把它抄在我的本子上,我喜欢的话,我都抄在下来,没事的时候就看看。弄得后来我不知道这话到底是谁说的。所以紫紫问我,这话是你说的?我一个劲儿地点头。紫紫说,这话太好了,你是怎么想到的?我说我年纪不小了,时刻准备着当家做主人的。紫紫说,可我太小了,而你却是个老江湖了。

我不做声,看着紫紫眼睛是深情的,就像唱《在希望的田野上》那样的。紫紫说,你眼里有许多风花雪月,我不喜欢。我喜欢明白的青春,就像我一样。我还是没有做声,一直不做声有点老谋深算,我不想给她这样的感觉。可是我没法做声。紫紫是一束像眼睛一样淡蓝的花。

我喜欢她的样子,可是她太小了,我不能对她说,我害怕她认真,她一认真,我就有可能犯错误。虽然我经常犯错误,可这是原则性错误。

我三十岁了,还没结婚,三十岁如果有钱如果成就了点事业,他还未结婚,那他就是一个宝贝,也有女人说那叫钻石王老五。而我什么都没有,算是一个废物。古人说,三十而立。夷子说像我这样的男人,算是趴着。她说得真是对极了。

夷子是我的女朋友,她常常把我批驳得一无是处,可是她不肯离开我。

我没什么特长,我最大的长处就是写诗。这年代谁说他是诗人,别人都会哈哈大笑说饿死狗日的诗人。我管不了别人的笑,但我得说我是个诗人,我的诗只在一家报纸上发表过,全诗加起来不到四十字。我这样说,是为了顺便加一句,我现在不写诗了,画画。口气有点像弃暗投明。

我在这个城市里呆了三年了,是个流动人口,我没有计划生育证,没有暂住证,没有务工证。按照片警张说的,这叫三证全无,是治安隐患。当然如果我生活在另一个城市的话,就没有这样的麻烦。我对她说,我是个诗人,可我现在不写诗了,画画。

片警张笑了,片警张笑起来的样子很好看。片警张说,诗人?诗人也是人,你下次回家,你得把计划生育证办了,计划生育是件大事,你肯定知道。我说,我一个人怎能生育呢?片警张说可是你有生育能力。我想她是对的,我一直顽固地认为在外面,警察的话永远都是对的,这是相对家里说的,我看见过一条幸福家庭守则说,老婆永远是对的。我没老婆,我说夷子永远是对的。

我画水墨画,有时也画点油画,给一些饭店画装饰画,不大,就两尺三尺的,一张差不多就五十块钱到八十块不等,我一天能画三张。我就靠这个喝酒,抽烟,泡吧,和女人约会。我不觉得我堕落。

紫紫说,你深沉什么呢。我说,我想了好多事。我对你说,我不会犯错误的。是的,你还是一张干净的纸,而我不是。

紫紫没说话,她的手从桌面1厘米1厘米地挪过来,她的手小小的白白的,她的手轻轻地搭在我的手上,有点儿温润,像玉。我握住了她的手。我们就好样握着,后来手指就绞在一起了。谈过恋爱的人都会这么做的。紫紫说,你的手好暖和好性感。紫紫说,这么细的手指再让烟熏得有一点黄,真的很性感。

紫紫说,没办法,我喜欢你呀。

我说,我不想走桃花运。

2

紫紫刚刚高中毕业,她没有考上大学。没考上大学对于她来说,并没有多大伤心,至少看上去是这样的。她说,大学生多得像虫子。说完就莞尔一笑,好像她是多么幸运一样。

我们见面没有什么意外,我经常去一家叫布鲁塞尔的酒吧,那个酒吧没有什么特色,只是它有一个小小的雕塑,名字叫撒尿的小男孩,据说是比利时有名的雕塑。那个小男孩一直不停地尿,我很喜欢那股亮亮的水线,有时也喜欢那细水长流的声音。我一直坐在第一次坐过的座位上,那是个一点也不显眼的地方,一般来说,什么样的人坐在什么样的位子,别人是不会和你争的。

那一天是个意外,我去得不迟,可我的位子让一个女孩坐了,我坐在她的对面,我说,这里有人吗?她摇了摇了头。我说,我说经常坐在这里的,我是个念旧的人。

她笑了,妩媚的那种。她说,人到了一定的年龄才会怀旧,念他的旧鞋子旧袜子,其实他是怀念他那双有私奔速度的脚。我定定地看着她,我说,你像个巫婆。她这才露骨地笑了,我说的骨是牙齿,她有一嘴好看的牙齿。我说,我觉得你像一个人。这次她笑出了声说,我知道那一定是像你的初恋情人。

我说你怎么知道,她说这是男人玩的不要的游戏。我说,可是你说错了,你像王菲。她吃了一惊,说,你别吓我,我有那么另类吗?我说,不是另类,有点酷。我一般恭维年轻女人都说她像王菲。

我们就这样有一句没一句地说话。时间在一秒一分在过去,我们一点儿也不可惜。在人一生的长河中,这点时间算得了什么呢。我们打发着时间,虽然我们知道时间迟早会打发我们的。

我们一直坐到很晚,这说明在她看来我不是一个讨厌的人。她突然地问我多大了?我说,30岁。她说,你12岁时,我还在排队等着出世呢。我说,这说明我童年时你爸爸和你妈妈还在谈恋爱,说明我童年的某一天,你爸爸吻了你妈妈。

她看着我,她说,你这个人可爱和可恶的地方都在于自以为是。我爸在我4岁时就和我妈离婚了。我和我妈过。

我喝了下了最后一杯冰镇啤酒。我说,他们离婚是一回事,可是他们一定是爱过的。对于他们来说,你的到来,他们最初认为是爱情结晶,只是现在,他们也许觉得你只是一种纪念。就像是一些名川大山上那些刻在石头或者树上的某某到此一游的字一样的。可是你长大了,你得感谢他们,要知道我们来到这个世界多么偶然。早一步不行迟一步也不行,在那个狭窄的通道里,两个细胞紧紧地抱在一起,然后找房子。那是一个黑暗的房子。我们向往光明,我们就出世了。

你很残酷,她说。

她头也不回地走了。走了几步,她折过身说,我叫紫紫。你还没有告诉我你的名字。可可西里,我低着头说。她说,这好像是一个自然保护区,一到藏羚羊以情的时候整个地区充满了生殖气息。

我抬起头看了她一眼,说,你一定会找我的。给你三天时间,就在这个酒吧就在这个座位,我等你。

她好奇地看着我说,你以为你是谁?刘德华?黄家驹?

我说,对于你来说,我想我是你遇到的第二个好男人。

她说,第一个好人是谁?

我说,我想应该是你爸。

3

有时我是放肆的,比如我对紫紫说的话,可是我做不到严肃。这可能和我的性格有关,俗语说,青山易改,本性难移,说的就是像我这样的人。我并无恶意,就像我对她说我给她三天时间的话,只是一个玩笑。

我有一头长发,穿三个月可以不换的蓝色牛仔,宽宽大大的,油彩就染在裤子上衣服上,有点花。我的女朋友夷子说,那些化学的气味盖住了我的一身臭气。夷子不经常来我这里,我也没有让她常来。她来就说明了她想我。我们得做一件具体的事情。她总是激动,她一激动我的皮肤就倒了霉。就像是歌里唱得那样,爱情两个字好辛苦。

我说过给紫紫三天时间只是一个玩笑,所以我没放在心里,那几天,我忙着给天天酒吧画几幅人体。酒吧老板懂一点艺术,他说他不要复制的。这有点麻烦,没有模特靠默写是不行的。还有一个原因,谁愿意让自己的身体挂在酒吧这样一个地方。挂在大雅之堂的是艺术,反之就有点色情的嫌疑。要么是酒吧色情,要么是我们的眼睛色情。可是我接下这个活儿,到1999年元月中旬,差不多还有二十多天,我应该按时交货的。我的面前放了很多的名模的画报,也有写真集。据说每个男人都在心里设计着至少一次和她们的艳遇。我可以组装她们的脸,用一个人的脸形,用一个人的嘴巴,那是一个全新的女人。这不侵犯她们的肖像权,我看过了相关的法律条文。可是总觉得不太对劲儿,笔下的人物不真实,不知道上帝造人是不是和我一样的感觉。

我忙了几天没忙出活儿来,那天夷子来了,我们做了一件具体的事后,我说,夷子,你给我当模特吧。夷子吃惊地看着我,并飞快地穿好衣服。她说,你神经病呀你,你赚钱不能让我脱光吧。她出门之前最后一句话是:你把我当成什么样人了?

我有点累,所以我没有起来,躺在床上,躺在一种男欢女爱的气息中,睡了。直到夜色降临。我想去酒吧,去看撒尿的小男孩。

在去酒吧的路上,我想如果今夜能见到紫紫的话,她会说什么呢?

我依然坐在先前的位子上,那时酒吧的人还不多。一个女孩唱一首英文歌。看她陶醉的样子,应该是一首爱情的曲子。她的嘴巴很厚,她口腔里的舌头那颤动的样子看起来很性感,有点像《保镖》中的惠特妮·休斯顿,这是一个让人神往的女人。于是我失神了,我经常失神。

紫紫俯在我的耳边说,在想谁?我才清醒过来,我看着她,无邪地笑了。她说,你别以为我在这里等你。我说,我没这样想,每一次见面对我们来说都是邂逅。

她笑了说,你听过这首歌吗?我摇了摇头。

她说那是一首叫做《在此守候》的英文歌。她又给我唱了几句,然后写出来给我看:

Whereveryou go

Whateveryou do

I willbe right waiting for you

我叹了一口气说,这几句话很动人。我想请你喝酒。她说,我不会喝酒,你可以请我喝一杯咖啡,不加糖的。

4

紫紫说起了她的父亲。她父亲离婚后日子过得一点也不好,她妈妈也过得不好,父亲走时她没有什么印象,她妈不要他来看她。她爸还是做贼一样的来看她一眼,结果他爸的现任妻子就不依了,说他一条腿同时踏进了两条河里。她妈教育她说,她爸是个没良心的人,竟然爱上一个有夫之妇。他爸的现任妻子教育她的孩子说,这个人吃里扒外,我们得防着点儿。所以她爸里外不是人。

她说,我爸活得很窝囊。窝囊得让我伤心。但是我还是爱他。我想如果他过得很幸福,我一定会找出好多理由来折磨他。

我说,我说过他是你遇到的第一个好人。每一个父亲都应该是女儿一生中最安全的男人,除此之外,男人差不多都是危险分子。

她笑了说,你说过你是我遇到的第二个好男人,这是不是说明你不是个危险分子?我点点头说,是的,至少对你是这样的。

她说,你是不是想隐约地告诉我,你就像是我的父亲?或者说我不够吸引人?

我想了想说,我喜欢你这样说话。我同意你的前半句,你是个很迷人的女子。

她说,可是我喜欢你呀。

我说,你太小。

她说,我20岁了,我能决定我自己的事包括爱情或者身体。

她说,我谈过恋爱的,我给你讲一下吧。我抬起头时她正在照镜子,给唇上补口红。她说,我得漂亮一点讲这个故事,这个故事有点灰暗。

她说,你别以为我一个很坏的女子。

我说,如果还有机会的话,我想以后我还可以听的。而现在我只想你听一听,你没上大学你在干什么。

她说,你看呢?我说,我只能看出风尘女子的样子,她们都有商业姿势的,而你肯定不是。她说,你干吗说话这么毒呢?

她说,其实我还是吃青春饭的,我在做销楼小姐。那是一些很漂亮的房子,我老是想如果我有那样的一套房子多好。我会给客厅铺满沙子,赤着脚走在上面。

她说,我想有房子还有一个原因是我不想回家,也不是我妈不好,她对我很好。只是我不太喜欢另外一个人,那个人有我家的钥匙。我妈没有嫁,那个人是个单身。可他们就是不去结婚。那个男人一般不在客厅里坐,只呆在我妈的卧室里,像个小媳妇样的。我也不知道该怎么称呼他。他的衣服有时还丢我们家里,我妈妈就给他洗,我不喜欢我妈把我的衣服和他的放在一起洗。对于我来说,他是一个陌生人。

我说,你为什么要把这些对我说呢?

她说,你是遇到的第二个好人。

她说,她的声音像是蚊子一样的说,你喜欢我吗?

我说,你太小了,是一张白纸,而我不是,五彩缤纷的。

她说,你能给我画一张像吗?

我说,是画头像,还是人体?

她说,人体。她的眼睛就像纯净水那样看着我。这时我想起了,天天酒吧的活儿。

她的眼睛深情地看着我,就像唱《在希望的田野上》那样深情。

她的手1厘米1厘米地从桌子上移向我的手。

我已经说明了这个故事中的人物,地点,现在就差时间了。我忘记了具体的时间,不过我马上就要找到了,我在一本日记上找。这本日记和我的工作日记不同,它用了许多暗语,只有自己能懂。我和紫紫的第一次见面日记未记,出现紫紫的时间1998年12月19日,文字不长:爱上紫紫,我要负什么样的责任?别动她,她才有一个好好的人生。

那时我还是一个好人。(图是常玉先生作品,甚感。未完待续。)

你若有意,按按这里

南在南方,看上去有点玄乎,实是一句废话。

给花溪南风爱人希望瑞丽写过许多爱情小说,

《读者》《意林》等杂志签约作者,

写点小随笔

近年,给湖南文学北京文学延河等等,

写点中篇小说。

喜欢花草小狗,吃饭喝酒,等等。

总有文章值得分享,美意流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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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期回顾:

何日君再来

小三儿证明倒霉定律

“我要是温柔起来,就像是一朵穿裤子的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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