尼安德特人:我不是家族树枯枝上的愚蠢失败者
原文作者:Josie Glausiusz
Rebecca Wragg Sykes的书生动地描绘了我们适应能力极强的古代近亲的生活。
《血缘》读了四分之一,我渴望见到一个尼安德特人。读到最后,我意识到我们已经相遇了。她就在我的身体里——至少在我的基因里。
相关图书
《血缘:尼安德特人的生活、爱、死亡和艺术》
(Kindred: Neanderthal Life, Love, Death and Art)
作者:Rebecca Wragg Sykes
出版社:Bloomsbury Sigma (2020)
在这本经过深入研究的“二十一世纪尼安德特人画像”中,从出生到死亡再到其他,旧石器时代的考古学家Rebecca Wragg Sykes打碎了种种刻板印象。她笔下的时间跨度超过35万年——从40多万年前尼安德特人首次出现到4万年前消失——描述了他们如何在消失的同时将自己的一些基因遗留给现代人类。她写道,尼安德特人“并不是家族树枯枝上的愚蠢失败者,而是适应性极强,甚至是相当成功的人类古代近亲”。
根据从威尔士北部到中国边境和阿拉伯沙漠边缘的数千处考古遗址中发现的化石和文物,她生动地描绘了不同时期和地点的尼安德特人,让人仿佛身临其境。人们想象着和他们一起打猎,咀嚼马眼球,把石头锤成石片;想象着尼安德特人与我们的智人祖先相遇,在10多万年的时间里,他们多次交配,繁衍生息,正如DNA证据显示的那样。
华盛顿特区史密森自然历史博物馆的尼安德特人骨架。来源:Bill O'Leary/The Washington Post via Getty。
独特的物种
为了唤起人们对这个世界的想象,Wragg Sykes讲述了一系列发现的故事,第一个发现是在一个半世纪以前。1856年夏天,石灰石采矿场的工人在现在德国杜塞尔多夫附近的尼安德河谷(Neander Valley)爆破开了克莱恩∙费尔德霍夫洞(Kleine Feldhofer Cave),露出了一些古老的骨头和一块头盖骨,结果引发了德国解剖学家Hermann Schaaffhausen和爱尔兰戈尔韦女王学院的地质学家William King等学者们的诸多猜测。这些密实的骨头是否属于某个“野蛮”人种(如Schaaffhausen所言)?还是说它们来自一个极其古老的“前人类”(pre-human)?King将这一物种命名为“尼安德特人”(Homo neanderthalensis)。
随着更多的化石被发现,包括1866年在比利时发现的两具成人骨架和1914年在法国勒穆斯捷岩棚发现的一具婴儿骨架,学者们一致认为尼安德特人是一种不同于人类的已灭绝物种。我们现在有200到300个尼安德特人个体的标本,从新生儿到50多岁甚至60多岁的成年人都有,很多只是一根骨头或下颌碎片。
研究人员在直布罗陀的戈勒姆岩洞(Gorham’s Cave)进行挖掘,尼安德特人在这里生活了10万年。来源:LatitudeStock/Alamy
化石只说明了一部分问题。“我们有,”Wragg Sykes指出,“尼安德特人制作的人工制品,比我们发现的曾触碰过它们的手的骨头多出数百万件。”大量针对这些发现所做的研究推翻了旧时关于用毛皮裹体的“野蛮人”(King如此称呼他们)在风雪中弯腰驼背的想象。
以距今13万年前开始的伊姆间冰期(interglacial Eemian)为例,那时平均气温比今天高2-4 °C;极地冰冠和冰川的融化使海平面上升了约8米;河马和大象生活在现在的英国。欧洲的尼安德特人与巴巴利猕猴(Macaca sylvanus)共存——后者现在仅限于北非——德国胡纳斯洞穴中的化石发现证明了这一点。大约有30个尼安德特人的活动地点是存在于这段温暖时期。2018年对德国纽马克-诺德的12万年前湖岸沉积物的研究表明,该地的尼安德特人曾使用近程刺矛捕杀黇鹿(Dama dama; S. Gaudzinski-Windheuser et al. Nature Ecol. Evol. 2, 1087–1092; 2018)。
来自“肺腑”
尼安德特人以不断增长的创造力适应了气候的急剧变化。Wragg Sykes写道:“与其说是笨手笨脚,不如说是能工巧匠。”他们制作了几十种石刀,以及细长的锥形木矛、贝壳工具和骨锤,并且运用战术规划伏击猎物群,包括野牛、马、犀牛和驯鹿。
骨骼上的切割痕迹表明,尼安德特人喜欢脂肪丰富的脑部,“以及其他多汁的部位,如眼球、舌头和内脏,”尤其爱好充满骨髓的骨头。他们吃兔、鸟和鱼,也吃乌龟,还宰杀冬眠的熊。对以色列基巴拉洞(Kebara Cave)和其他地方烧焦的炉灶进行的分析表明,尼安德特人还啃食橡子和核桃等坚果,吃枣和无花果等水果,以及野萝卜、豌豆和扁豆。
他们是否使用语言或能够抽象思维?“对5万或10万年前的思维进行思考当然充满了陷阱。”Wragg Sykes提醒说。尼安德特人的前额比人类更平坦,额皮质的空间更小——额皮质与记忆和语言密切相关。但计算机建模表明,他们的声带可以发出一系列与我们类似的声音,她说。在明显的艺术冲动中,尼安德特人在许多地方使用了红赭色颜料,并且可能用羽毛装饰自己。有一群尼安德特人在直布罗陀戈勒姆岩洞的地面上雕刻了一个交叉划线的网格图案。他们还有一些更加神秘的作品,比如在法国布鲁尼克尔村附近的一个洞穴的地面上,有两圈断裂的石笋排列在一起,时间大约追溯到17.7万年前。
Wragg Sykes表示,最重要的是,尼安德特人是流浪者。他们是顶层的猎手和觅食者,很少有他们不曾穿越的地貌。他们的遗址不是其目的地,而是交汇点,“绵延数百公里的网络中的节点。”这种流浪传统可能使他们在伊姆间冰期免受海平面上升的影响。
不幸的是,对于作为其人类近亲的我们来说,类似的逃生之路可能并不适合我们。Wragg Sykes在2020年初新冠肺炎大流行的居家封锁状态下写下了书的结尾,她警告说,“我们正在进入的这个世界,比古人类以往生存下来的所有世界都更热、更危险。”极地冰冠面临消失的风险,北极、亚马孙和澳大利亚大火频发,高温记录如同波浪,一浪高过一浪。她写道:“曾有着可能几十万灵魂的欧亚大陆,与今天的亿万人口截然不同......我们庞大的、工业化的、难以想象的复杂文明,其出路在哪里,我们无从知晓。”
原文以Horse eyeballs and bone hammers: surprising lives of the Neanderthals为标题发表在2020年8月18日的《自然》书评版块
© nature
doi: 10.1038/d41586-020-02420-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