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学看台1122 | 清明专稿||钟锦烽：把冥币装进书包躲过了检查，但千算万算，还是没算到最后一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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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一关
·钟锦烽
愚老头在杂货店门口来来回回地踱着小步，时不时地瞧一下手里紧握着的手机，生怕漏掉了任何一个信息。手机震了下，愚老头触电似地马上把手机靠近半聋的右耳，扬声器里传来儿子的声音：“爸，这么着急，啥事呢？”
“啥事？明天就是清明节，能不着急吗？”愚老头把手机移到嘴边，干裂的嘴唇对着手机大喊起来。
过了好一会，手机重又震动了下：“爸，老板说我去年清明已经请过假了，今年就换别人请假。”
“我是想问你，明天去祭祀你爷爷的冥币是买天堂银行的，还是地府银行的？”
“啥天堂银行地府银行？去年不是都买鲜花吗？”
“去年去年，去年就是听你的没买冥币，害你爷爷没钱花，没有保佑咱家赚到钱。”说到去年清明节，愚老头心里一直不是滋味，没点香没烧烛，更没放鞭炮燃纸钱。他一直怀疑儿子这一年没赚到大钱，完全是因为得罪了祖宗。想了想，愚老头对着手机又是一顿猛吼：“你就拿个主意，说是天堂银行的还是地府银行的，我抓不准他是在天堂还是在地府。”
过了好几分钟，才收到一条长长的语音：“爸，现在都新时代了，我们就文明祭祖，献束鲜花种棵长青树就好了，香烛就不买了啊！我现在还要赶着去开会呢。”
愚老头踌躇了一会，嘴里念叨着“活人还能给尿憋死”之类的话，走进杂货店把“天堂银行”和“地府银行”的冥币各买一捆。一手提着一捆，虔诚地往回走，爬满皱纹的脸上露出一丝难以察觉的微笑。
“老头子，咋这么久才回来？”
“不是说了到村前的杂货店买冥币？”农村的房屋比较分散，说是村前，但走起路来没花个二三十分钟是不够的。
“杂货店？不是被公安查封了吗？说是违规经营冥币这些殡葬用品。”
“扯淡，我刚才还在那里买了回来呢，诺！”愚老头像一个胜利者，举起手中的冥币晃了晃。
“望龙，快过来把视频打开给你爷爷看看。”望龙是他们的大孙子，一位品学兼优的三年级学生。
“爷爷，你看！”望龙点开村微信群的一个视频，递手机的同时还递过去一张《绿色清明，从文明祭祀做起》的宣传单，“爷爷，我们老师说清明祭祖要讲新风尚，提倡绿色祭祀呢。”
“我说老头，要不我们也绿色祭祖？”于老太凑了过来，看着视频里的警车，似乎有所担心起来。
“孙子不懂，儿子不理解，你这个老太婆还不明白？没烧纸钱给祖宗，他们能保佑咱家？”
“我说你这个死老头，好心给你当驴肝肺，前几天那个谁，不是烧纸钱被拘留了十五天吗？还有去年隔壁村的老王头不是烧纸钱给判了一年多吗？到现在还没出来，你说这是谁保佑谁？”
“他们那是火灾，能一样吗？再说，我小心一点不就行了吗？”
“他们在电视上忏悔的时候，不也是说当初想着小心点，这都小心到牢房里去了。”
“去去去，一句吉利话都没有。”愚老头摆了摆手，“望龙，你把书包里面的书全部腾出来，爷爷要借你的书包用一下。”
愚老头把冥币整齐地叠好，再放进书包里，还不忘在最上面放几本旧作业本遮盖起来。做完这一切，欣赏艺术品似地久久注视着，得意起来：“明天，那些防火队肯定又要严防死守，但谁能想到我把这些放在书包里，嘿嘿嘿！”说罢，竟掩不住笑出声来。
第二天天刚亮，愚老头开着电动自行车，望龙背着书包，一起前往祭祖。他们轻易地通过了防火检查点，或者说检查员根本就没想到书包里藏着香烛和冥币。愚老头特意看了眼检查员，还有旁边几辆小型消防车，带着一副胜利者的表情扬长而去。
除草，添土，然后迫不急待地拿过书包，却只拿出三朵用旧作业纸折成的花，愚老头一下子瘫坐在地上：“千算万算，没算到还有这最后一关。”
转自：汕尾日报2019.04.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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