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学看台788 | 姐妹花和她们的妈妈:洪秋兰《母爱无疆》/洪天丽《我的母亲》
广东省作家协会主席 蒋述卓 题
【作者简介】洪秋兰,80后,爱好写作及手工编织,手工娃衣服装设计,曾任培训班的中国结编织导师和十字绣针法导师,曾获“创文”征文一等奖。现居海丰。
母爱无疆
·洪秋兰
学生时期,每到母亲节,老师总会布置一些作业,让我们做些小手工或买点小礼物送给自己的母亲。听到老师声情并茂地给同学们念一些描写母爱伟大的文章,当时的我,多半会跟着老师的朗诵而心情澎湃起来。想到母亲的慈祥,母爱的伟大,就会在心中默默许下诺言:今后一定要做个乖女儿,好好地报答母亲。
但是随着小手工送出去,然后高高兴兴地吃了母亲递来的糖果,母亲节就过去了,心中的“豪言壮语”也就慢慢淡忘。接下来的日子,照样该玩玩,该撒娇闹腾就理直气壮地撒娇闹腾。而母亲呢,除了纠正我的错误时训斥我几句,从不会在心里计较我的过失,隔不了一会儿,她又会照样疼爱我。
我从很小的时候就知道了无论如何她都会继续爱我,正因为这样,我便自然而然地将这种爱看作很平常的事情,平时并不会想起要如何报答她,只在母亲节,受了节日气氛才会心情澎湃,想起母亲种种的好。
真正明白母爱是怎么伟大,是在自己生了孩子之后。每一天,每一分每一秒,心中都牵挂着孩子,就算儿女是在自己的眼皮底下,也会有一种心之牵引。母爱,原来是在做母亲的那一刻起,就从不间断,时刻不忘的。
做了母亲之后,如果孩子有哪里磕到碰伤,我总恨不能那些疼是在自己的身上,若是孩子生病,甚至会求神拜佛,愿以身相代那些病痛。看着自己的孩子,我也就想起了自己小时候的事情。我从小体弱多病,七岁时还得了一种奇怪的病,整天不是无缘无故低声地哭泣就是无精打采地发呆或终日昏睡沉沉,父母亲带着我看过不知多少个医生,都没有医好我,甚至耽误了我上学的事情。母亲又要做家务,又要日夜照看我,我隐隐约约记得她那一年多几乎没怎么笑过,当然,生病的我在那一年多也没有笑过。后来,母亲见医生医不好我,便四处为我求神拜佛,终于打听到同村有一位老婆婆,曾经用一种祖传的方法医好过其他像我这种症状的孩子。
母亲便将那位老婆婆请到了家里来为我治病。老婆婆在邻里间摘了十几种成对的花枝,打乱放在一个圆形平底的米箩里,一边口中念念有词,一边将米箩在我头上不远处来回筛动。她筛动米箩将花儿摇到重新成对时,就将它们挑出来放在一边,直到所有花儿被挑出米箩为止。说来也神奇,当我看着一对对花儿整齐地放到我的旁边时,我的注意力被花儿吸引了,心里也盼着所有的花儿成双成对。直到老婆婆笑着说好了,我也抬起头来笑了。
那一刻,我永远记得,母亲也笑了,她是眼睛含着泪花笑的,笑得特别美丽。
也许是我觉得花儿都成双成对了我很开心,解开了郁结于内的不知名情绪,也许是各个医生综合的药品终于渐渐起了作用,又也许是那位老婆婆祖传的咒语真的灵验,我的病不久后就全都好了。
我相信,那一年多的时间,母亲心里的痛苦,肯定比我身上或心里的病痛更加难熬。
如今面对儿女病中的各种小要求我都尽可能满足他们,也是因为我想起我小时候的另一件事情。因为七岁时的病我比别的小孩晚上学两年,我读小学四年级时已经差不多十三岁,有一次我生病了竟然撒娇要母亲背着我去上学。从我家到学校差不多六七百米,母亲就走路背着十三岁的我,送我去上学。如今想来真是对自己的撒娇行为感到汗颜,十三岁的我可以称为少女了!已经不是小孩子了!想起这件事,我也很感动母亲对我的爱。
当然,并非只有在病痛中才能体会母爱。
因为我家里有好几位姐妹,家务各有其职,未嫁之前,我几乎从不下厨。而在身为人母后,我摇身一变就成了“美食家”。蒸糕点,包饺子,煎炒焖炖煮,中西结合,花样百出。看到儿女们吃得开心满意,自己也幸福感十足。我在想,这也是母爱啊!
想起在娘家的时候,逢年过节,任何应节食品母亲也是从不假手于人。她从没有因为家务繁忙,而到外面去买各种现成的食品。她一边做着美味的佳肴,一边将传统的手艺讲解给我们听。当时我们这些还没有长大的儿女总是说学不来或说不想学,母亲总是笑笑说,现在说不学,以后你们生儿育女后就肯定会来求着我教你们了。
当时不以为然,如今才真正体会果真如此。做了母亲后,回娘家的一个重要目的,除了重温母亲的爱,就是向她请教记忆中各种吃过的美食的做法。
酝酿食醋,发酷豆类食品,那些传统手艺,颇花时间和心力。当年嫌麻烦说不如出去买,如今却恨不得什么东西都是自己亲手做出来的。即使花费再多时间和精力都会义无反顾,全心全意。因为,自己做的食品,不仅营养卫生,还有满满的爱。也许,有一种思乡的味道,就是母亲做出来的饭菜的味道,也是母爱的味道。
母亲的一颗心,都系在儿女身上。看到儿女们忧伤,母亲会跟着忧伤,并且会努力为儿女解忧;看到儿女们快乐,母亲也会跟着快乐,即使没有得到儿女们的财物分享她也照样快乐,从无怨言。不管是晴或雨,不管是喜或忧,母亲的爱是永无止境的。
【作者简介】洪天丽,80后,广东省青工作协会员,汕尾市作协会员。中学时开始于各类报刊杂志发表诗歌散文,多次获得征文比赛奖项。作品散见《诗歌风赏》《汕尾日报》《海丰》等报刊杂志及网络公众平台,工作期间曾任信利国际有限公司月刊主编,2011年创办海丰蓝原培训班。
我的母亲
·洪天丽
要说我的母亲,似乎应该先从我的父亲说起。
父亲于1940年出生在汕尾红草竹围村一个贫穷的家庭里。在新中国还未建立的那些年岁,汕尾这个海滨小城也经历过战火沧桑。兵荒马乱的年代,一个小小的少年,独立地面对生活的各种考验。娶妻这件事,似乎太遥远。
但是,即使再贫穷,即使再艰苦的年代,也无法阻止一颗向上的心。父亲酷爱文学,写得一手好字,画得一手好画,吟诗作对也不在话下。他长相俊朗,声音也富有磁性,走到哪里,都能吸引一大片欣赏的目光。
这其中,就有母亲的目光。
缘分的事,也许真的是天注定的。农忙时期,父亲在田埂上与母亲擦肩而过时,不小心就碰倒了母亲挎篮里的鸡蛋。于是,为了赔给母亲鸡蛋,父亲送母亲回家,知道了母亲家的地址。从此,为人绘画,帮人写诗,给人讲故事,一篮又一篮的鸡蛋,在父亲的各种努力下收集起来,送至母亲家中。
三十而立。在父亲最为富有也最为贫穷的年岁,他与她相爱,并成功地娶她为妻。
讲到这里,才可以开始好好地来讲我的母亲。
我的母亲,比父亲小十一岁。出嫁的时候,她乌黑油亮的长发束着红头绳,水灵灵的眼睛顾盼有情,犹如山上那迎风而笑的杜鹃花。
因娘家人的宠爱,母亲未嫁过来时虽然也要做些农活,但她漂亮的双手却在同龄人中最为娇嫩。细长的手指,每一根都像新鲜的水葱一样,惹人怜爱。我坚信我遗传了她的这一基因,我的双手也是我身体中最引以为傲的地方。
从一个村里嫁到另一个村里,从一个无忧无虑的小女孩到一个妻子、一个母亲,她的双手,渐渐也会磨起厚厚的茧……
母亲生性纯朴善良,但她内心深处也有浩然正气。邻里乡亲之间,她能帮的一定帮,自然就有令人羡慕的好名声。那时候没有电视手机等物可消遣些许闲暇时光,三姑六婆聚在一起,无非闲话哪家长哪家短,就有某个人,无端地在母亲的面前搬弄是非。母亲很是讨厌背后说人的行为,就当着所有人的面,认真地批评了那个人。
从此只要母亲在场,聚在一起聊天的妇女们都自觉地没再搬弄是非。少了背后的各种指指点点,乡里的氛围也就越来越融洽,乡邻感情更为团结起来。
当然,这件事情也许在当时并非真的就起了立杆见影之效。父亲在给我们儿女讲往事的时候,夸奖她的妻,也一定是有个人的爱意私心。那些往事,想来历历在目,美好是必然的。我们这些儿女当然相信确有其事。
母亲比较少在我们面前提起以前艰苦的生活。一般都是父亲在我们节假日聚在一起时,他以生动的故事形式讲给我们听的。
母亲为父亲生下第一个女儿时,父亲感觉到生活的压力,他知道单单靠那么一点田地,并不能很好地养饱妻子儿女。既然俗语有云“靠山吃山靠海吃海”,红草竹围村离海那么近,他应该试一试“讨海”的生活。
那些风雨如晦的岁月,父亲放下了手中的笔,也放下了手中的锄头,一个深深的潜水,摸索海底的世界。每天父亲早早出门而去,母亲就在家教养儿女,做好家务,然后在傍晚时分,走七八公里的路,去接父亲的担子。
是的,一担海鲜。在忙了一天疲惫不堪的父亲肩上,换到了母亲的肩上。两人一边交换着休息和挑担,一边聊着家中儿女的成长。那是他们最艰苦也最幸福的时光。在别人还未发现讨海的好处时,父亲和母亲,就用双手双脚拼出了一条路。
我的母亲,是勤劳贤惠的母亲,也是聪明伶俐、风趣幽默的母亲。她只在小时候上过一年多的夜校学堂,却能记住每节课的内容:背语录,唱童谣,讲故事。
我最喜欢童年的临睡时光,因为我的母亲每个晚上都会给我们唱童谣或是讲睡前故事。母亲讲的故事不同于父亲讲的《三国演义》《红楼梦》等章回小说那样要好几天也听不完。她讲的故事总是有头有尾,精简灵巧,一个晚上能听到两三个完整的故事。《打第丢》《猪哥精传说》《姑虎鸟》这些民间小故事,在我如今重翻《钟敬文笔下的海丰》及《汕尾民间故事选》时,令我倍感亲切。传承不一定要靠文字,母亲做到了将海陆丰民俗文学口口相传,声情并茂地传给了下一代。
母亲的风趣幽默表现在她那一颗永不变老的少女心。她喜欢旅游,爱结交新朋友。那次她跟着我,与我的同事们同行去深圳欢乐谷游玩。我的两位同事都是外地人,她们听得懂本地的河洛话,却说不来,而我的母亲对普通话也是会听不会说。于是有趣的一幕发生了:她们三人用两种语言,聊得非常开心。一句本地方言,接一句普通话,沟通竟然毫无问题。一路上欢声笑语,我的母亲很快就融入我同事们的朋友圈,没有年龄差距的代沟感。
而她虽然永葆少女心,却掩不住她的母性光辉。那一次,母亲开开心心地打电话给我们几个儿女:“我这两天眼皮直跳,我多担心你们几个出门在外会遇上什么坏人,或是其他什么不顺心的事,现在我终于放心了!因为我摔了一跤,膝盖都擦破了皮,眼皮跳是应在我这里呢!”
她是真的开心,开心到忘记我们这些儿女会心疼她的脚伤。天底下所有的母亲果然都是这样的,恨不能将所有的风雨劫难,都加于自己的身上,只为了儿女平安顺利。
我的母亲,我真很爱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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