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司机、做裁缝、照顾爱犬:他放弃演艺生涯,为库布里克打杂20年

《我曾侍候过库布里克》聚焦著名导演库布里克身边的电影工作者里昂·维塔利,他曾是一名电影演员,因为对库布里克创作能量的崇拜,毅然放弃演艺生涯,侍奉在大师身侧,度过了超过二十年的助理兼打杂的生活,从司机、裁缝、剪辑、选角、收音到演技指导无一不包,甚至还得照顾导演爱犬。他能记下导演的每一句话,甚至库布里克一开口,他便能找出每颗镜头细节。

在该片中,导演托尼·齐耶拉试图揭露里昂和库布里克之间的复杂关系,他们相互支配又彼此依赖,一切的牺牲和奉献,都来自于对艺术的完美追求。通过这部纪录片,我们不仅了解了库布里克对电影艺术近乎疯狂的追求,同样打动我的还有在大师背后默默付出的电影工作者。那些听起来几乎非人类所能完成的工作量,支撑着这群和我们同样是血肉之躯的工作者们燃烧着自己全部的生命。

◇《我曾侍候过库布里克》海报

库布里克的左膀右臂

作者:Richard Brody

译者:王晓鹏

来源:《纽约客》

斯坦利·库布里克拍摄过许多电影史上极具代表性的瞬间、场景和表演场面。但是如果没有里昂·维塔利,这位库布里克得力助手的努力和热情,影迷们或许不能如此津津乐道。

上世纪60年代末,维塔利在伦敦学习戏剧时,第一次看到《2001:太空漫游》。当时他认定这是他看过最好的电影。不久之后,他又观看了《发条橙》,更加钦佩库布里克对演员极致表演的开发。他暗暗告诉自己,“我要为这个人工作”。

托尼·齐耶拉的纪录片《我曾侍候过库布里克》(又名《电影工作者》)便是聚焦维塔利对库布里克的电影崇拜以及他们实现电影理想的过程。

维塔利能进入库布里克的电影世界,源自一次偶然的合作。维塔利的经纪人为他争取到一次为《巴里·林登》的试镜机会之后,他获得了饰演布林顿贵族的机会,从此献身于库布里克的电影事业。库布里克给予他比以往更重要的角色,同时维塔利对能看到库布里克和他的团队工作而兴奋不已。因此他向库布里克表达自己想要加入团队的意愿。库布里克建议他先去获得一些经验,然后再回来加入他们。

◇维塔利出演《巴里·林登》

于是,在一部由他主演的瑞典电影《维克多·弗兰肯斯坦》的制作中,他主动参与了电影的剪辑过程。随后,他跟库布里克取得联系。库布里克给了他一本斯蒂芬·金写的《闪灵》,并征求他的看法。他告诉库布里克如果按照原著改编拍出来,电影将会非常糟糕。这时定居在英格兰的库布里克询问他,是否愿意前往美国去帮忙寻找一个小孩子来扮演丹尼的角色。维塔利答应了。

从那次派遣开始,六十九岁的维塔利将他的演员生涯搁置,专心为库布里克工作,直到他死去。1999年库布里克去世时,他的新电影《大开眼界》刚开始剪辑不久。此后,维塔利继续为库布里克的电影和他的艺术遗产奔走。

《我曾侍候过库布里克》在电影前30分钟,已经展现出了生动而意味深长的故事。开篇,顺着时间叙述了维塔利在《闪灵》和《全金属外壳》两部电影的贡献。据他回忆,为了找到一个合适的人选来饰演丹尼的角色,他走遍许多中西部城市,面试了四千个小孩。

◇电影《闪灵》拍摄现场

其中一个小孩,丹尼·劳埃德,是当时身处芝加哥最雄心勃勃人群中的异类。现在的劳埃德已经四十多岁了,他在采访中回忆起他跟维塔利相处的过程。在他的记忆中,维塔利是温柔、坚定、热心,喜欢于逗当时还是小孩的他。因此,他跟维塔利立刻建立起亲密的关系,一旦劳埃德开始演戏,维塔利就会成为他休息时不离不弃的玩伴,表演时不正式的导师。

在《全金属外壳》中,维塔利再一次负责演员招募的工作,并在选取李·厄米担任操练员中起到不可或缺的作用。在厄米的戏完成后,维塔利帮助库布里克将拍摄有厄米即兴表演的磁带转换成剧本,并且最终成为库布里克的表演教练。

同时,库布里克古怪的脾气,在拍《闪灵》时的短暂平静之后,到了《全金属外壳》就变得愈加恶毒和狂躁。维塔利并不是唯一一个库布里克团队中需要忍受他的脾气的。一个设计师也讲述,一次在拍摄过程中他被搞得神经崩溃。

◇《全金属外壳》人物海报

维塔利像库布里克的一位勤杂总管。他鼓励维塔利担负更多的责任,而这其中只有一些是需要跟组和参与拍摄。更多地,维塔利变成一位记录员,听从库布里克的指令,无时不刻地记录下大量工作笔记。这些笔记大部分记录的是他们一起处理沟通工作、广告谈判以及电影的推广、销售、放映、存档、保存和修复。

库布里克会管他电影的所有方面,对细节有精确性要求,甚至在他们完成电影后很久。于是,维塔利充当跑腿的角色,做着寻找问题、询问、组织等繁琐工作。

这样的工作在《我曾侍候过库布里克》后1个小时集中频繁出现,从维塔利收集的成堆的文件和他负责汇编、分类的电影资料中,我们能看到他参与电影拍摄之外的诸多琐碎事务。

在齐耶拉对维塔利的描绘中,库布里克并不会刻意督促维塔利,而仅仅只是提出他的要求和期望。反过来,维塔利却对库布里克和他的艺术十分忠诚,以至于他会做任何事情来完成他的任务。维塔利每天工作14个小时或者更多,没有休息日。在电影的采访中,他的儿女们回忆起对库布里克的印象,他们说父亲在儿女和库布里克之间,更多是满足库布里克的需求。

◇维塔利

《全金属外壳》的一位主角马修·莫迪恩回忆道,“里昂的行为是无私的,像是一种对自己的折磨”。同时,维塔利还记得,他穿过库布里克家里的大门,看着在自己身后的大门关闭,然后对自己说,“就这样了。在这里你需要丢弃你自己,直到未来的某个时间,你才彻底离开这里。”维塔利还告诉齐耶拉,“我需要创造力,我对它几近着迷……我为他付出,然后他为他的电影付出。”

不经意间,《我曾侍候过库布里克》间接地提出了有关库布里克本身创造力的疑问。其中受访者丽莎·莱昂内也提出,所有在片尾提及的工作人员,“其实是一群里昂式的人物”。如果没有这些重要的参与者,电影将不会是当前这样。

《我曾侍候过库布里克》含蓄地指向一个更大的问题:什么是电影?库布里克的电影是怎样的?库布里克施加于他作品的控制,甚至他卓越的指导风格背后的神话性,以及贯穿他电影宇宙的自我神话感,其实是他最独特和原始的创造。

这样的理念贯彻于电影文本本身一直到公映的每个细节上,甚至包括电影的推广和销售。这个想法,即理想的电影是存在的。这样的电影刻下专横跋扈却充满想象的导演绝对个人意志的印记,同时存在柏拉图式的意图,即完成的电影是可以被认识的。

从这个角度看,库布里克的美学控制是一种对艺术指导现成的模仿。维塔利对痴迷的电影理论家所费心猜测的“房间237”背后的奥秘并不予理睬,却对《闪灵》中无穷小元素的符号予以关注。

到现在为止,《我曾侍候过库布里克》毫无疑问地接受这种错觉,即具有科学含义和完全可领悟的含义。尽管电影在触及维塔利在时间,家庭生活,自主性的牺牲和个性的消亡所呈现的悔恨语调,维塔利本人在镜头面前表现地毫无悔意,而导演齐耶拉也并不质疑。

到最后,《我曾侍候过库布里克》相当于是另一种库布里克狂热的延续——这种狂热不仅产生了维塔利的故事,还将继续影响整个现代电影工业。

本文来源《纽约客》,原标题:“Filmworker,” Reviewed: A Documentary About Stanley Kubrick’s Right-Hand Man,作者:Richard Brody,译者:王晓鹏。

《我曾侍候过库布里克》资源:链接:https://pan.baidu.com/s/1_6Cqg-2-EteYUOqr5q0YEg 密码:2dh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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