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庆峰:爱
作者:赵庆峰
一天,天色傍晚,西北风哗啦啦刮着,满地的树叶被风浪吹打的四处旋转。
疯婆婆站在门外马路牙上,宽大而又不合体的衣服就像台湾海峡小浪底层泛起的浪花上下左右澎湃,花白的头发像茅草似的在风中摇曳,纵横交错的脸上的沟沟壑壑里布满了尘埃,两眼四处张望,嘴里不停地发出“啊啊”的叫声。此时,一辆小汽车从她左面疾速驶过,汽车轮子磨擦着地面卷起的尘土和干枯了的树叶纷纷冲她的脸上身上飞去。不过,她根本顾不上这些,而是不顾一切地追赶着汽车,挥动着双臂,满脸上洋溢出怪异的表情,狠狠地骂道:“滾,你快给我滚远点!”当她看着被自己撵跑的了汽车,像个在战场上获胜的女将军,挥舞着两手,“咯咯”大笑着返回来。她驻足在马路牙上,一边拍打着衣服上的尘土,一边抬眉四射。
马路顶端的拐弯处,他蹬着三轮车“吱嘎吱嘎”出现了。
她神经兮兮的仍在原地仰望,妄图发现自己心灵里的秘密。
他拾荒二十多年了,今年已六十多岁。儿女们说他辛苦了大半生,也该享享清福了,于是多次劝阻他别再去拾荒了。他嘴上答应着,可孩子们一上班走了,他又神不守舍的蹬着三轮车出去了。现在,他的三轮车上堆满了废报、废书、破纸褙、塑料油壸等,嘴里仍然不停地喊道:“收废书废纸废纸褙了。”
在路牙上来回摇曳的疯婆婆闻声嘻嘻笑着跑上前来,拽住他的衣袖,一边手舞足蹈地指着门里,一边口齿不清的说:“屋里有好多好多塑料瓶废纸褙。”
他停车跳下来,用衣袖擦去满脸淅淅沥沥流淌着的汗水,从放在车篓子里的一个塑料袋中摸出个烧饼,笑着塞疯婆婆手里,和蔼地说:“快吃吧,还热着呢。
疯婆婆两眼紧盯着散发着浓浓香味而又金黄酥软的烧饼,停止了所有的怪异动作,大口大口咬着,由于吃得过快,喉咙里不停地发出“嗝儿、嗝儿”的声音。
他看看她,摇摇头,从车篓里拿出个保温杯,拧开瓶盖,一手扶着疯婆婆的后脑勺,一手把杯子对在她的嘴上,说:“来,喝口水,慢慢吃。”
此时疯婆婆的脸色霎时红了,犹如初开放的两朵玫瑰花,红艳艳的,细眯着的两眼里闪射出温情脉脉的光芒。她羞涩的别过脸看了拾荒人一眼,扭了扭身子,毫不客气地一仰脖子“咕噜咕噜”喝干了杯中水,手里的烧饼也“咔嚓咔嚓”啃咬着吃完了,两手在衣服前襟上摩擦了两下,然后冲他不自然的“嘻嘻”笑了两声,就跑回屋里。
他仍然站在原地,高一声低一声喊:“收废书废报废纸褙了。”
疯婆婆搂着几个塑料瓶和几个废纸盒一颠一颠跑来,很严肃认真地将怀里的废品,像宝似的一件一件插进三轮车上废纸褙的缝隙里,冲他嘿嘿笑笑,把手一扬,轻轻扬扬地说了句:“沙扬娜拉!”就跑回屋里,吧嗒一声关上了门。
他们这是第几次相见了?他无法计算。因为自他拾荒第一次途经她门口时,见到她疯疯颠颠的样子以来,就没有再忘记过这个女人。以后他们一天天、一月月、一年年的相见,好像是那样顺理成章。每天日暮的时候,她站在门外翘首等他。他蹬着车子来了,不慌不忙,不紧不慢。她恰巧给他拾了几件废塑料瓶、废纸盒,他正好为她买了个烧饼还带来一瓶水。
唉,男人和女人的相遇,说简单也不简单,说难也不难,但不是天天把“爱”这个字挂在嘴上,也不是一日不见就真的如隔三秋,而是在需要彼此时,两个人能在同一个节点上出现,没有早一步,也没有晚一步。最美好的遇见,就是能改变你我心境的人。
上邪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