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列神兽镜：古镜纹饰里的玄妙心境

0 1说起铜镜，大家最先想到的可能是唐太宗李世民“以铜为镜，可以正衣冠；以史为镜，可以知兴替；以人为镜，可以明得失”的千古佳句，至今这句名言仍不失为给执政者的最好警言。然而，一面小小铜镜不仅能照得人间事，反映出特定时代的政治、经济、科技、艺术及风俗习惯，还承载着中国古代传统文化的智慧，博大精深，耐人寻味。三国时期，动荡的社会环境导致全国铜镜铸造业低迷，然而古武昌（今鄂州）成为吴国前期的政治中心后，却造就了铸镜业的辉煌。在鄂州馆藏和收录的600余面铜镜中，东汉、三国镜就占半数以上，其中大部分是神兽纹镜。1975年9月，鄂钢544工地21号三国早期吴墓出土一件吾作重列神兽镜（见图）。钮座外有对称直行铭———“君宜高官”“君宜官”。镜面主要纹饰为五重列分区所排高浮雕神兽，由上而下依次为：第一排为东王公坐龙凤座，左边一朱雀。第二排左边二神身后一青龙，右边伯牙弹琴旁一灯侍身后一白虎。第三排四神并列，钮右中间为黄帝。第四排左一神旁一双头句芒，右一神旁一兽。第五排为西王母，两边各一舞侍。外圈一周铭文：“吾作明镜，幽湅宫商，周刻五帝天皇，伯牙单(弹)琴，黄帝除凶，朱鸟玄武，囗囗囗囗，囗宫东母，左有王公，君宜高官，子孙藩昌，囗囗王天。”此镜铭载有“五帝天皇”“王公”“东母”“黄帝”“伯牙”“朱鸟玄武”，这些人物神兽与铜镜中纹饰有何关系呢？0 2五帝天皇指的是哪五帝呢？黄帝又是谁呢？天皇，在道教中也叫皇天上帝，地位最尊，是神仙世界的统治者，如若见到这位帝星，可以增寿300岁。因此，这就极大迎合了社会大众对长寿的渴望和追求。五帝是指中国古代传说中分掌五方的五个天帝，道教徒接过这个传说，五帝遂成了道教的神灵，而且赋予道教神祇的称号———五城真人，从天上管到地下、从陆上管到水中的神灵。铜镜纹饰“双头句芒”，鸟身人首，就是上古五帝中的青帝，五行属木，主东方。一般唤作芒神。芒神，既是春神，又兼有谷神的职能，一年的农事，就在他的掌握和安排之中了。“一年之计在于春”，对远古青帝句芒的崇拜，就是人类对丰衣足食生活的憧憬。“王公”“东母”即东王公、西王母。位于铜镜的上下两顶端位置，即东王公居阳位，代表东方阳和之气；西王母居阴位，代表西方阴象之气。西王母是汉代家喻户晓的大神,“主知灾历五刑残杀之气”，是一位主生死之神。《神异经·中荒经》为西王母杜撰了一个丈夫———东王公。东王公与西王母一道，“共理阴阳二气，而养育天地，陶钧万物”，神通广大。在汉三国人的思想中，整个世界都离不开阴阳的结构，东王公和西王母同时出现在铜镜中，正体现出汉三国时代人们对美好夫妻生活的向往。在镜中图像二排左边二神身后一青龙，右边伯牙弹琴旁一灯侍身后一白虎。镜纹中青龙、白虎与铭文中“朱鸟玄武”相互呼应，代表了古人的地理观念，即：青龙指东方、白虎指西方、朱雀指南方、玄武指北方、中央为黄龙；其次代表了构成自然界万生万物的五种物质，青龙为木、白虎为金、朱雀为火、玄武为水、中央为土，也就是天地自然和谐五行观念。“伯牙”即俞伯牙，左边双手抚琴。伯牙善于演奏，钟子期善于欣赏，这就是“知音”一词的由来。后钟子期因病亡故，伯牙悲痛万分，认为世上再无知音，所以就“破琴绝弦”，把自己心爱的琴摔碎，一生不再弹琴了。0 3为什么汉三国时期的人对这两个人如此钟情？有学者认为，其一：伯牙的本来典故。意在寻找钟子期，意在觅知音，意在期望得到明君的赏识，从而升官晋爵，即铭文常说“位列三公”。其二：这是一种自我宣传的手法。铜镜作为一种商品和日常生活用品，我弹琴你欣赏，在铜镜上塑俞伯牙的形象，就是为了寻找识货的知音买主，其寓意十分含蓄和有趣。任何一件器物产生与其时代背景是相对应的，在朝不保夕的三国时代，各种天灾人祸往往不期而遇，当人们在现实困境中无能为力时，通常会求助于各种神灵，依靠信仰的力量满足心灵慰藉。作为日常生活必不可少的用具———铜镜，更需要迎合这一大众的心理，其镜背神奇的想象和那些渴望长生不老的众仙神兽纹饰，正是现实生活时尚的反映，与大胆露骨追求幸福生活的铭文相互呼应，组合成一幅众神群像图。透过这些神秘的人神异兽，仿佛可以穿透2000多年的烟云，窥探汉三国时期人的精神世界，那些独特的信仰与神话传说，却又始终难以触及，若即若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