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湘文艺】李英/故乡，永远的故乡

故乡，永远的故乡

作者：李英

此刻，坐在大樟树下，鸣蝉四起，鸡啼声声。一群白鸽在对面的屋顶上盘旋，蜻蜓们在草丛间追逐，几只麻雀站在电线杆上唱歌。风从塘边吹来，沁凉沁凉，使夏日的阳光也多了几分温柔。小村庄静寂无声，似又在静寂中藏着无数动静。

我知道大樟树是在轻轻摇曳着的，如同外婆手中的大蒲扇，如同母亲口中的歌谣，如同童年的那一把笑容。大樟树里藏着太多的故事。

读书时，同学对我家的定位就是“那棵大樟树下”。只要提起大樟树，仿佛人人都知道，毕竟它也是“百岁老人”了。是的，种树的祖上几辈早已作古，就是陪着树长大的我的爷爷也已去世了十多年，可是大樟树依然冠叶茂盛，粗大的树干要三四人才能合抱，分出的几根大枝杈簇生着绿叶，笼盖了我们的半边屋子和拐角的整个路面。

自春至冬，樟树都在更新着头发，从底部的深绿开始，墨绿、浅绿、新绿，一层一层，待深绿完成使命，变红变黄，它们就随风飘落，特别是起大风时，那地坪里的树叶简直要组团飞舞。

父亲每每嘟囔几句: 这树，不晓得哦里这么多落叶，天天扫，天天扫，总也扫不尽。然而，当夏天的大太阳一来，我们通通都躲进大樟树厚厚的荫蔽之下时，父亲就会抬头看看它，说:前人栽树，后人乘凉，一点也没错呀！

它长在小小的山包上，我们小时候最喜欢爬到树上捉迷藏，然后又顺着树根旁的土坡溜下来，把那里溜成了一道滑滑梯。农村孩子没得幼儿园上，但树下成了我们姐仨的乐园，趣味更多。到而今，我们老了，再也不会去爬树，孩子们也有很多玩具，他们顶多在树下吹吹风。

树叶常青，树却古老，县里文物研究所特意给它挂牌，提供保护。大樟树从此静立一旁，兀自伸展兀自观望，它就像我家、我们村的守护神，不声不响却无限慈爱地矗立在那个小山包上，洒下浓荫，奉献氧气，摇曳清风，见证着村庄历史的变迁。

与大樟树相伴的是十几米外的水塘，有数十亩大，波光潋滟，水色长清。绕着它的一圈是几段塘基、几片菜园，还有几块荒弃的农田。全村基本是围着池塘排布屋舍，这里是名副其实的大塘村。

池塘是村里所有用水的来源。小时候，污染尚不严重，村人们常常在塘里洗菜洗衣，小孩子在塘里洗澡摸鱼。塘的四围都有伸至水中的石板，一级一级从高到低。大人们可以走到最下面的一级，将脚浸在水里洗衣服。我们小孩子则只允许站在岸边，稍大点才可以下到高处石板上张个小网网鱼虾。

塘的西边坡下有一口水井，是塘水经泥沙过滤后的浸水，更干净清澈，供着我们樟树周围几户人家的饮用。最记得冬天的早晨，那井边上飘着绿苔，井上面冒着热气，引得你只想伸手去掬一捧在掌心，浸润一下干冷的心怀。

塘的南边高坡上有一个打米房，里面大小两间，里间放着一台风车和一台打米机。村民们常常一担担谷子挑过来，风车去秕谷，打谷机脱稻壳，然后又一箩糠一箩米挑回去。

打米房外间更大一些，一般不上锁，里面有个电泵，用来抽水的。抽出塘里的水，沿着粗粗的管道送上更高处的水坑，然后又顺着长长的水渠送往高坡上的农田。

那长长的水渠每到下午三四点便清水浊流奔涌而来。渠水不深，刚齐膝盖，那时的我们特喜欢脱掉凉鞋，逆着水流而上，水中摸鱼，水中消暑，馋了就跳出来，到田里摘几根青绿豆，挖两个小地瓜，剥了洗了吃起来。那是我们最美好的暑假。

只是后来，人们渐渐地不在坡上种田了，改种西瓜、花生、蔬菜、果树，水渠也就慢慢被荒草占领，水泵废弃，打米房也从此塌败，堙没在了一片荒芜之中。坡下的水井呢，也因水质变差和地下井的挖掘而废除了。

如今只剩下这口大池塘，成了村人专门承包养鱼的地方，好歹保留着水的本色，浸润着故乡的田园。近些年，村人们将塘边用水泥进行了维护，周围又种上了一些杉树、花木，池塘又呈现出了生机。

生态变好，每次回家，我还能看到几只白鹭在塘边田间徘徊，心中常常无限惊喜。每每清晨傍晚，在塘边溜达，随手一拍发到姐妹群，长年在外的老二就会回话: “这是我家屋门口的那个塘啊？景色好美咯！水又涨了，塘对面的那一排树也长高了，好整齐哦！”

是啊，出离故乡几十年，回来还是那熟悉的气息，那树那塘是老家永远不变的守候。

童年已去，亲人渐离，但老树老塘为我们留下岁月的密码，只要你愿意，随时都为你开启思念与回忆的宝匣，那里，有你，还有你生命中的所有人的经历过的珍藏着的美丽！

作者简介

李英，耕耘教坛数十载，喜爱文坛无数年。读读写写，走走停停，愿与人分享纯净阳光，愿随书追逐自由心灵。

_{图片：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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