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正视唐赋的文学价值

如何正视唐赋的文学价值_以刘禹锡、柳宗元的赋为例_刘禹锡诗词点评

孙琴安

赋本是中国古代一种重要的文学体裁,它不仅种类繁多,而且在汉代瑧于兴盛,成为“一代之文学”,汉赋之名也由此得来。即使在魏晋南北朝演变为骈赋或俳赋,赋仍是人们心目中表情达意、抒发情怀的重要文学体裁。汉代出现了许多写赋高手。人们习惯上也往往把赋与诗并视,并称为诗赋或辞赋。昭明太子编《文选》,赋是其中一个重要的组成部分。我们甚至可以这样说:从战国到汉魏六朝近千年间,赋一直是与诗并驾齐驱的最为重要的文学体裁。

即使在唐代诗繁盛,散文再度崛起,小说与词闪亮登场、并峙新起之际,源远流长的赋没有式微或消失,相反,在唐代宽松开放的文学环境中,它仍在生存发展,涌现了一大批赋家,从初唐四杰到燕许大手笔,从陈子昂到李华、萧颖士,从李白、杜甫到韩愈、柳宗元,乃至张九龄、王昌龄、高适岑参元结、刘禹锡、杜牧、李商隐等一批著名诗人,无不作赋。他们不仅是唐代著名的诗人和散文家,同时也是唐代著名的赋家。

然而,自1949年以后,中国大陆对于赋始终存在着偏见。在极“左”思潮的影响下,各种文学史除了对屈原楚辞有些客观的评价以外,一直都把赋作为批判的对象,认为赋是一种形式主义的文体,只讲漂亮的辞藻而无现实的内容,徒有形式而内容贫乏。马积高1987年在《赋史》的第一章《导言》中也说:“近五十余年来,我们的古典文学研究工作却很少注意它。在近三十年来出版的文学史中,仅刘大杰的《中国文学发展史》(1963年版)对它的流变略有叙述,其他此类著作则仅注意屈原及楚辞,并以批判的态度讲到司马相如等汉赋作家,略及东汉抒情小赋。对魏以后的赋,大体上只在一些著名作家的章节中,稍稍论及其赋作的名篇。而对这种体裁的流变,已不注意;对其在我国古代文学发展中的地位、作用和影响,自然更少涉及。”

这种状况与赋本身所取得的文学成就和历史地位,与王国维把汉赋、六朝之骈文视为一代之文学,并与唐诗、宋词元曲和明清小说相提并论的高度评价,实在是大相径庭。(www.guayunfan.com)特别是唐代,1949年以来大陆出版的各种文学史,对唐诗和李白、杜甫以及韩、柳的古文成就,都以极大的篇幅进行了论述并作出了极高的评价,而对于唐代的赋却总是轻描淡写。有时为了突出韩、柳提倡古文的积极意义,甚至把骈赋等文体作为古文的对立面而加以批判贬抑。所以,在许多大陆的大学中文专业毕业的学生,或是许多中国文学史读者和爱好者,对于赋,特别是唐代的赋,并没有一个真实客观的了解,甚至可说仅有一种片面狭隘的认识。这种现象甚至蔓延了半个多世纪,至今仍未得到有效的纠正和更新。

为了使广大读者对赋特别是唐代的赋有一个重新认识,这里拟以刘禹锡、柳宗元二家创作的赋为例,对其略加评论,以便使人们对唐赋的文学价值和地位,有更为客观的认识与公正的评价。

如果从诗文并重的角度来考察,唐代有两个高峰,一个是以开元、天宝为标志的盛唐时期,一个是以贞元、元和为标志的中唐时期。

盛唐时期的诗人代表如李白、杜甫、王维、孟浩然、高适、岑参、王之涣、王昌龄、李颀等,均如日中天,气盖古今,名重一时,流芳百世;文章代表则有张说、苏颋并称的“燕许大手笔”,其次则有张九龄、萧颖士、李华、元结等,然他们的文不皆如诗。

以贞元、元和年号为标志的中唐时期,诗人代表如元稹、白居易、刘禹锡、柳宗元、韩愈、孟郊、贾岛、张籍、王建、李绅等,均意气豪迈,另辟蹊径,如繁星丽天,重映河汉,而几欲与盛唐诗人相颉颃;文章代表则有韩愈、柳宗元、梁肃、陆贽、刘禹锡、白居易、元稹、李翱、樊宗师、皇甫湜等,其成就与同代之诗并驾齐驱,而胜盛唐之文。

也就是说,中唐之诗难逾盛唐,然中唐之文,却已超越盛唐。

其实,如果我们再从赋的角度来进行检视就会发现,刘、柳不仅是当时的著名诗人与散文家,而且是当时堪称一流的辞赋家。他们不仅在辞赋创作的数量上多于同时代的韩愈、李翱、皇甫湜、沈亚之、何讽等文学家,而且在创作质量上也代表着那个时代的最高成就。也就是说,刘、柳在诗歌、散文、辞赋三个文学领域中,在唐代都有极为重要的地位和成就。难怪刘昫在《旧唐书·柳宗元传》的结尾写道:

史臣曰:贞元、大和之间,以文学耸动缙绅之伍者,宗元、禹锡而已。其巧丽渊博,属辞比事,诚一代之宏才。如俾之咏歌帝载,黼藻王言,足以平揖古贤,气吞时辈。

史臣评议中所说的“以文学耸动”,或谓“诚一代之宏才”“平揖古贤,气吞时辈”云云,不仅包括了刘禹锡与柳宗元二人的诗歌与散文成就,而且包括了他们二人在辞赋上的创作成就。下面我们就专门论述一下刘、柳的辞赋。

刘禹锡与柳宗元主要生活于贞元、元和年间。两人在贞元九年(793)同登进士第。十年后两人又同在监察部门任职,为监察御史,后又都参加王叔文、王伾、韦执谊等人进行的永贞革新,为其中的重要成员,人称“二王、刘柳”。革新失败,二王身亡,刘、柳则贬谪南方,刘被贬朗州司马,柳被贬永州司马。元和九年(814)又同被召赴京城。次年刘被贬连州刺史,柳被贬柳州刺史,故柳宗元赠诗刘禹锡《重别梦得》诗中有“二十年来万事同”之慨,并在末句说:“皇恩若许归田去,晚岁当为邻舍翁。”可见二人交谊之深。

后柳宗元因忧愤而病逝于柳州刺史任上,刘禹锡不久调任夔州刺史,后又任和州、同州、汝州、苏州刺史与太子宾客等职,与白居易唱和,人称“刘白”。临终前,刘禹锡写《子刘子自传》,回顾了他的人生道路以及与柳宗元的深厚友谊,最后自铭云:“天与所长不使施兮,人或加讪心无疵兮。”肯定了自己一生的所作所为。

刘、柳都是中唐时期著名的诗人,同时又是当时著名的散文家。韩愈的友人李翱曾说:“翱昔与韩吏部退之为文章盟主,同时伦辈,惟柳仪曹宗元、刘宾客梦得耳。”[1]也就是说,当时写文章的人很多,但在李翱的眼里,除了他和韩愈,当时真正能上档次的,只有柳宗元与刘禹锡。刘柳在当时文坛地位之高,于此可见一斑。

刘禹锡有《刘宾客文集》四十卷传世,首卷即为“赋”,凡九篇,依次为:《问大钧赋》《砥石赋》《楚望赋》《伤往赋》《何卜赋》《谪九年赋》《望赋》《山阳城赋》《秋声赋》。马积高以为“今传《刘梦得集》中有赋十篇,又《文苑英华》收其《平权衡赋》一篇,为律体,当是应试之作”[2]。

柳宗元有《柳河东集》四十五卷附外集二卷,其中卷二即为“赋”,凡九篇,依次为:《佩韦赋》《瓶赋》《牛赋》《解祟赋》《惩咎赋》《闵生赋》《梦归赋》《囚山赋》《愈膏肓疾赋》。又外集卷上内有赋三篇,依次为:《披沙拣金赋》《迎长日赋》《记里鼓赋》。

而马积高《赋史》第八章《唐五代赋(下)》中论及柳宗元的辞赋时,把一些有韵的杂文也划入赋的范围,因此,《柳河东集》卷十八的“骚”中之文,几乎全被囊括,再加卷十九的“吊赞箴戒”中的《吊苌弘文》《吊屈原文》《吊乐毅文》等、卷十四“对”中的《愚溪对》、卷十五“问答”中的《答问》《起废答》,也都被马积高划入赋中,这样,他认为柳宗元有“近三十篇赋”。

然而,不管马积高的划分是否会引来争议,作为一位赋学专家,他对唐赋的认识和界定总有一定的理由和依据。再说,对柳宗元赋的划分即使再有分歧,他与刘禹锡仍同是当时作赋最多的作家,同时也都是当时最有代表性的唐赋高手。现分解如下:

先看刘禹锡的赋。

《刘宾客文集》卷一当头第一篇便是《问大钧赋》。卞孝萱《刘禹锡年谱》以为此赋作于连州刺史任;瞿蜕园《刘禹锡集笺证》则以为此赋当作于“元和十三年(八一八)之春,殆无可疑者”。亦即在连州刺史任上。故刘禹锡此赋作于贬谪期间则无疑。

《砥石赋》,刘禹锡在题下自注“时在朗州”,应无误。此外,据卞孝萱《刘禹锡年谱》考订,刘禹锡的《望赋》《谪九年赋》《何卜赋》《楚望赋》等均作于贬谪朗州期间。

也就是说,在刘禹锡今存的九篇赋中,除了《伤往赋》《山阳城赋》和《秋声赋》,有六篇亦即三分之二的赋都写于其贬谪期间。其《伤往赋》《山阳城赋》二篇的创作时间,至今难考,至于《秋声赋》一篇,卞孝萱《刘禹锡年谱》认为刘禹锡作于武宗会昌元年(841),此时刘已七十岁。而瞿蜕园《刘禹锡集笺证》则认为“当作于大和七、八年(八三三、八三四年)……至于禹锡,此时方六十二三岁,在苏州刺史任”。二说各执一词,暂按下不表。

再看柳宗元的赋。

与刘禹锡一样,柳宗元的赋也多作于贬谪期间,即以卷二中的九篇古赋而论,除了《佩韦赋》《愈膏肓疾赋》两篇作于贬谪之前,其余的《瓶赋》《牛赋》《解祟赋》《惩咎赋》《闵生赋》《梦归赋》《囚山赋》等篇,几乎全都作于贬谪永州期间。其他各篇,如卷十四的《愚溪对》、卷十五中之《答问》《起废答》、卷十九中之《吊苌弘文》《吊屈原文》《吊乐毅文》等,也都作于永州期间。只有外集搜罗到的《披沙拣金赋》《迎长日赋》《记里鼓赋》三篇,似为其贬谪之前所作。

由此可见,柳宗元绝大多数的赋也都作于被贬期间。这就是说,中唐时期两位最有代表性的辞赋家——刘、柳二人的赋大多都作于贬谪期间。厘清这一点十分重要,因为自汉赋兴盛以来,赋具备了两个最重要的基本功能:其一为抒发情怀,抒发胸中的忧郁抑闷之气;其二为劝谏讽喻,即班固在《两都赋序》中所说的:“或以抒下情而通讽喻,或以宣上德而尽忠孝。”故汉魏六朝以来的辞赋名篇,大多都集中在这两大类别上。从以抒发情怀为主的辞赋名篇来说,便有贾谊的《吊屈原赋》、王粲的《登楼赋》、曹植的《洛神赋》、向秀的《思旧赋》、陶渊明的《感士不遇赋》、鲍照的《芜城赋》、庾信的《哀江南赋》等,几乎都是以抒发其失意愁苦或相思哀怨情怀为主的。

以此反观刘、柳的辞赋,无论是刘禹锡的《谪九年赋》《问大钧赋》《望赋》《楚望赋》等,还是柳宗元的《闵生赋》《梦归赋》《囚山赋》等,几乎都是抒发他们被谪期间压抑愁苦、寂寞思归的悲愤情怀的。如刘禹锡在《谪九年赋》中写道:

古称思归,已历九秋。未必有是,举为深愁。莫高者天,莫濬者泉。推以为极数,无逾九焉。伊我之谪,至于数极。长沙之悲,三倍其时。廷尉不调,行当跂而。……顾尧之明兮,亦昏垫而有叹。叹息兮徜徉,登高高兮望苍苍。

欧阳修、宋祁《新唐书·刘禹锡传》云:“禹锡久落魄,郁郁不自聊,其吐辞多讽托幽远,作《问大钧》《谪九年》等赋数篇。”正可与此相印证,说明刘禹锡在贬谪中所作《谪九年赋》等赋,都是为了宣泄倾诉其心中的忧郁压抑不快之情的。

同样的,柳宗元的许多赋也都状其被贬后的潦倒失意之情,如其所作《梦归赋》,宋人晁补之便以为:“宗元既贬,悔其年少气锐,不识几微,久幽不还,故作《梦归赋》。”[3]《新唐书·柳宗元传》亦载“宗元不得召,内闵悼,悔愈往吝,作赋自儆”云云。其在《闵生赋》中写道:

闵吾生之险厄兮,纷丧志以逢尤。气沉郁以杳渺兮,涕浪浪而常流。膏液竭而枯居兮,魄离散而远游。言不信而莫余白兮,虽遑遑欲焉求。合喙而隐志兮,幽默以待尽。为与世而斥谬兮,固离披以颠陨。……心沉抑以不舒兮,形低摧而自愍。肆余目于湘流兮,望九嶷之垠垠。波淫溢以不返兮,苍梧郁其蜚云。重华幽而野死兮,世莫得其伪真。屈子之悄微兮,抗危辞以赴渊。古固有此极愤兮,矧吾生之藐艰。

在赋中,柳宗元反复抒写了自己被贬后的压抑心情,不仅运用了“气沉郁”“心沉抑”“涕浪浪”“形低摧”“枯居”“不舒”等许多直表愁闷的词汇,而且从内心写到山川环境,从山川环境写到屈原,又从屈原写到自身,可谓情景交融、淋漓尽致。

这充分说明了,刘、柳当年被贬谪南方荒蛮之地,不仅通过写诗来抒发心中的抑郁苦闷之情,而且通过作赋来倾吐心声。在这一点上,两人很有相似之处。而这种相似之处又恰恰向我们提示了:中唐辞赋与汉魏六朝,乃至初盛唐的辞赋一样,都是以抒发情怀为主,是抒情表意的重要形式。

此外,赋有寓意讽喻的功能,在这方面,刘柳之赋也有所体现。刘有《问大钧赋》等,中有质问讽喻之微词,柳赋则更多,如《骂尸虫文》《辨伏神文》《斩曲几文》《哀溺文》等,或托物咏志,或寓意讽喻,都含有一定的讽刺或批判的意味。

刘勰《文心雕龙·诠赋》说:“赋者,铺也;铺采摛文,体物写志也。”实际上,赋自宋玉以后,特别是到了司马相如、班固等人的手中,更是铺张扬厉,绘形绘色,也更讲究文采,极尽描写状物之能事。以后陈陈相因,“铺采摛文”也就成了赋的另一个重大特点。即使到了王勃的《滕王阁序》、杜牧的《阿房宫赋》等唐赋,亦复如此。

以此反观刘、柳二家之赋,无论是刘禹锡的《望赋》或《伤往赋》,还是柳宗元的《解祟赋》或《梦归赋》,都是反复形容,引喻类比,极尽描写状物之能事,具有强烈浓厚的文学色彩。此类甚多,此处不再赘举援引。

如就刘、柳二家言,柳之赋似又在刘之上。清代平步青曾说:“柳州初工骈体,后乃笃志古文。其才气陵厉,足以抗韩。……同时若刘宾客才辩纵横,间以古藻,亦柳之亚。”[4]此虽一家之言,却有中肯之处。马积高甚至认为柳宗元“在辞赋方面的成就更是有唐三百年间首屈一指的”,其次则为韩愈与刘禹锡。

抒情是文学的最基本的功能,因此,在一切文字中,文学是最具有丰富感情色彩的,这也是文学的特性之一。《尚书》所谓“诗言志”,意即诗是抒发人的思想感情的。而赋这一文体在中国历史上刚一出现,便与抒发情感紧密联系。如班因《汉书·艺文志》说:“传曰'不歌而诵谓之赋。登高能赋,可以为大夫’。”其意思是说:一个人如果登高即能抒发情感,成赋一篇,便可以为大夫。章学诚在《校雠通义·汉志诗赋》中更是明确认为:“古之赋家者流,原本《诗》《骚》,出入战国诸子。”意为赋就是从《诗经》《离骚》发展而来的,来源于诗歌。因此,秦汉至魏晋南北朝,诗与赋经常被并称为诗赋,一直是这一时期中国文学最主要的形式,也是中国文学最重要的代表。

此外,语言叙述上的富于文采,也是文学的重要特性之一。而在中国所有的文学体裁中,从诗、文、词、曲到戏剧、小说,赋可以说是最讲究辞藻修饰的文体。虽然陆机《文赋》中曾提出过“诗缘情而绮靡,赋体物而浏亮”,六朝之诗也曾一度绮靡艳丽,但随着诗风的不断发展改变,也出现了像陶渊明式的不事雕饰、清淡朴素的诗。而赋在两汉以后虽然也有所发展变化,但描摹铺陈和讲究藻饰的特点一直留存,仅从这一点上来说,赋也是最具文学特性的,至少文学性要比判、表、奏、议等文体要强得多。

而就刘、柳二家的赋来说,其中的抒情色彩和语言的文学色彩都相当浓厚,至少其抒情性和文学性,即蕴含的文学价值,要远高于他们所写的表、状、碑、论。因为在古代,大量的散文,如表、奏、碑、铭、诔、启等,仍属于应用文的范围,特别是表、奏、启等,有类于我们今天所说的公文,根本就谈不上什么抒情性,也不以文学性为胜,文学价值并不高。所以,在刘柳二人的文集中,真正的文学作品,或真正代表他们具有文学价值的抒情文字,仍应集中在他们二人所写的诗与赋上。即使从以上我们对刘、柳二家辞赋的简述中,也可以清楚地看到这一点。

遗憾的是,在批判“形式主义”等极“左”思潮的影响下,长期以来中国大陆的中国古代文学研究或文学史研究,却常常本末倒置,把那些文学意味不足、以功用为主的文体,如表、议、诔、启等都纳入文学的领域,详加评析,而对于真正的文学作品——赋,却往往扔弃一边。对于唐赋,更是不屑一顾,极少有人问津。在这种普遍存在的偏见之下,刘禹锡、柳宗元二家的辞赋,也就很少受到应有的重视和关注。

当然,由于刘、柳都被中国大陆推为唯物主义哲学家,而且参加过所谓“代表中小地主阶级利益”的永贞革新,因此,从总体上来说,刘、柳二人在大陆的古代文学研究中还是比较受关注的。在“文革”的“评法批儒”中,他们被列为“法家”,备受青睐。然而,半个多世纪以来,大陆对刘、柳二家的研究,几乎都集中在他们的诗歌和散文领域之中。或者是研究研究他们的哲学思想和文学思想,或者是研究他们的政治革新和历史观,或者是研究刘禹锡与民歌、柳宗元与古文运动,诸如此类,不一而足。刘、柳的表、状、碑、志、论、议等文章也被反复研究、反复评议,而他们二家更具文学价值的赋,反而被长期忽视了。不仅仅是刘、柳,韩愈、张说、苏颋、张九龄、李华、萧颖士等著名散文家的赋,也多不受重视。也就是说,对于整个唐赋,都存在忽略和冷遇问题,与唐诗、唐文、唐词的研究比起来差距极大。

本文通过以刘、柳二家辞赋为例,略作简述,有抛砖引玉之想,以期引起人们特别是大陆学界对唐赋的重视、对唐赋文学价值的正视与重新认识。近些年来,香港与台湾两地学者对赋的关注与重视,正是对大陆中国文学史研究的一个补充。相信在中国学人的共同努力下,对唐赋,特别是唐赋的文学价值,必定会有一个全方位的正视和更合理的评定。

(作者单位:上海社会科学院文学所)

[1]刘禹锡.刘禹锡集[M].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1975:166.

[2]马积高.赋史[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7:323.

[3]柳宗元.柳河东集[M].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1974:37.

[4]平步青.霞外捃屑[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2:4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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