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家新视野》ll小小说·散文·合集ll总第491期 / 开普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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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期作者：周荣耀、王小虎。（排名不分先后）

讲理不讲理（小小说）
文/周荣耀（江苏）

古稀老人华老爷子一大早驱车二十公里，去和谐小区儿子家，接老伴去医院看医生。和谐小区是一个非常有档次的花园式小区，负一层就是车库。华老爷子闪烁车灯，轻车熟路驶入地下车库。

车库共有六处十字路口，交通引导线清晰可辨，只是没有红绿灯。

华老爷子驾驶着自己的“北京现代”，由西往东直行，准备通过第一个十字路口，在儿子家的底层部位驻车。就在临近十字路口时，忽然看到南北向一辆大奔由南即自己的右向驶过来，并且打了拐弯灯，以示要左拐。按照交通法规讲，车辆抵近十字路口，遇到直行车辆，应主动减速或驻车礼让直行车。可是，华老爷子分明看到驾车的是一个女司机，且丝毫没有减速的迹象，更谈不上礼让。开了四十六年车的经验告诉他，这女司机不懂规矩且技术有限，必须警惕，便马上将自己的车在距离十字路口约一米的地方，靠边刹停，心想，我让你吧。

女司机在毫不减速的情况下，坚持左打方向拐弯，根本就没把“北京现代”放在眼里。华老爷子看着这辆“大奔”贴着自己的“北京现代”左拐，仅一秒钟，便意识到要出事。果不出所料，“大奔”左拐后，没有上自己的道，竟然占用华老爷子的三分之一车道，只听“咔”的一声，“大奔”的后车门与“北京现代”的左后那个拐点碰擦了，大奔续跑大约一米后停下。

华老爷子立即拉上手刹下了车。几乎与此同时，就听见女司机一声狼吼：“你车子怎么开的？！”

华老爷子抬眼看到，下车狼吼的小姑娘稚气未脱。他没答理她，掏出手机，多个角度地将现场拍了下来。然后，他走近女司机，说：“姑娘，才拿的驾照吧？”

“你少废话，赔我的车！”姑娘仍然狼吼。

“嘿嘿……”华老爷子不由得笑了，说，“姑娘，你是真的不懂还是……”

“你管哪——”姑娘有点歇斯底里，把那个“哪”字拉得跟自己的“大奔”擦伤一样，足足一米有余。

华老爷子在想：怎么会碰上这么个姑娘？他着急要送老伴去看病，没心思在这里耽搁，便暗自决定放弃向这个女司机索赔的要求，但是，他必须告诉姑娘，她错在哪。于是，他把相关交通法规说了一下，又分析了一下姑娘在驾驶中，在打了左拐方向后，应随即打右方向，就不会碰擦了。并明确说：“虽然你得负全责，但是，你可能是个新手，这也不在城市道路上，我就算了，以后注意点。”

没想到，这姑娘再次狼吼，说：“我的车损严重，我要报警，你必须赔我的车！”

就在姑娘打完报警电话后还没说话，华老爷子就跟她说：“在小区里发生碰擦事故，交警一般是不管的，你可以直接找保险公司。”

姑娘瞪着双眼说道：“你怎么知道？”

“应该知道哇姑娘……”华老爷子说这话，有点难掩讥讽。

此刻，负责视频监控的物业公司管理员赶到现场，他带来了监控截屏，立即向当事的两个车主展示了手机上的一段视频。展示完视频后，管理员对姑娘说：“人家刹车没有动，你拐弯越过中线这么多，你们要么去寻求交警帮助，要么直接请保险公司……但是，你们必须尽快撤离通道。”

“我不，我要这‘老白毛’赔我的车，我的车损严重！”姑娘双脚蹦跳了起来。

管理员听到“老白毛”三个字，眉头紧蹙了，说：“别……请你们报一下门牌号，马上撤离通道。”

华老爷子心里那个滋味呀……心想开了一辈子车，还没遇到过这样的事情，更还没遇到过被一个小小的姑娘骂成“老白毛”。好在有视频存在，否则真是难缠啊！他着急送老伴去看病，便报了儿子家的门牌号，转身准备上车离去。没想到被小姑娘堵住，小姑娘的手突然揪住他的衣襟。

管理员赶紧上前劝阻，说：“别这样，老先生一把年纪，有话好好说，松手。”

华老爷子微微一笑，他忽然想起了自己的孙子和外孙女儿，便对姑娘说道：“姑娘，你全责，反倒索赔……说吧，想要多少钱？”

“一千！”姑娘斩钉截铁，声调还是狼吼模式。

华老爷子哑然失笑，他不想争辩，觉得跟不讲道理的人讨论谁对谁错，其实毫无意义，便从口袋里掏出原本准备去医院的一千元递给管理员。

管理员莫名地接了钱，呆滞地望着华老爷子，遂又将呆滞的目光移向姑娘。

小姑娘的手松开了，转而抓住了管理员手里的钱。

华老爷子微微一笑，说：“姑娘，记住，交通事故的责任认定，并不是依据损失大小的，好自为之吧。”

华老爷子驱车驶离。

……

三天后，有人敲开了华老爷子儿子的家门，开门的是华老爷子的儿子。

敲门的是一位须发斑白的老人，略有点驼背。老人看到开门的是一位警察，良久愣神。

“请问您找谁？”警察很客气地问

“我找……前天在车库与我家孙女儿撞车的那位老先生，他是住这儿吗？”

“我爸？他……他有时也住这儿。他出去了，您找他啥事？”警察说着话，做了个邀老人进屋的动作。

老人摆手示意自己不进屋了，便从怀里掏出个信封，说：“请您把这个交给他。对不起，都是我的错，我那孙女儿是我一手带大，是我惯坏了她，都是我的错。”

老人把那个信封塞进了警察的手里，顺手带上门，转身进电梯，下楼了。

儿子虽然知道老爸开车碰擦了，可他并不知道详情。作为一名交警，车子碰擦，见的多了，并没有往心里去。他将那信封搁桌子上，准备出门上班去，却又下意识地拿起那个信封，打开一看，是一摞一百的钞票。他赶紧数了数，足足两千。他觉出事有蹊跷，赶紧出门，赶紧乘电梯下楼。可他并不知道应该下到几楼，就径直下到一楼。

然而，那位须发斑白的老人已经不知去向。

【作者简介】周荣耀，作家、编剧、自由撰稿人，一九六八年起开始从事文学创作，约有三百余万字文学作品在全国省市以上报刊杂志上发表或合作出版，独立出版《金陵孤儿》等多部长篇。多部（篇）作品获奖。曾为《长篇小说》杂志和南京市文联第十三届签约作家。个人简历忝列《中国当代青年作家名典》《中国当代艺术界名人录》《中国人才辞典》《中国小说家辞典》。

麦场，村子曾经的大院（散文）
文/王小虎（陕西）

上世纪80年代以前，每个村子的生产队都有麦场。由于几百亩麦子都要集中到这里来碾打，所以麦场都很大，和足球场差不多。那时候，麦场一般不种，都是预留着。所以，立夏过后，麦稍一泛黄，人们便开始拾掇麦场了。运气好的时候，老天下上一点雨，把场面湿润一下，光起场来就更方便了。待到麦子下镰收割，一个又平又光的麦场已经收拾好了，就好像装扮一新的洞房，只等着新娘入嫁了。

麦子一上场，麦场就成为最忙乱、最热闹、最疯狂的地方。每天早上，大家把麦子在麦场铺开，让太阳炸一下，然后用电碌碡开始碾。中午不休息，吃过午饭，人们又赶紧收场，并铺开下一场。等到第二场的麦秸搭起，麦粒敛堆，就已经是星光点点，灯光闪闪了。虽然忙累了一天，人们却不知道乏，可能是受了丰收喜悦的刺激。等到一消停下来，那些四五十岁的男女会利用场里的麦穗开一些农忙季节特有的玩笑，逗得满场人笑得前翻后仰。

晚上，麦场上蚊子少，也畅快，乡党们都爱在麦场下凉。有艺术细胞的，来时就捎带着胡琴、笛子和鞭鼓。前半夜热得睡不着觉，他们就吼起了秦腔，开始自娱自乐。娃们的不爱听秦腔，他们趁着大人专心听戏的时候，就打着闹着，呼着喊着，在麦场玩起了捉迷藏。等到秦腔声停，蚂蚱声起的时候，大人小娃也都困了，就在场面上睡下了。可有些人还不能睡，他们要趁着后半夜有风扬场。人常说“起垄撒籽入麦秸，扬场用的左右锨”，会扬场的都是生产队的把式。那时候碾过场后，麦子和麦糠搅和在一起，要靠人工一锨一锨把麦粒扬出来。由于后半夜风厉，麦子扬得快，扬得净，生产队给的工分也高，所以，他们后半夜不睡觉虽有点苦，但几个小时就能挣十几个工分也是划得来的。

麦场的作用就是秋夏两忙，不过秋忙用的时间很短。所以，麦场闲下来的时候，就成为人们集会活动的主要场所。那时候讲究政治挂帅，生产队经常开会学习。可农村有的人连大字都不识几个，谁倒愿意学习？所以，人们开会的时候，是男人的，拿着个旱烟包子大烟袋，一锅接一锅子煨，相互品评着谁家旱烟劲大；是女人的，不是纳鞋底儿，就是掐帽辫，有的还把针线笸篮拿到会场。文化大革命时，晚上经常开批斗会。天一黑，就在麦场挂两个汽灯，给地富分子戴上罐罐帽，脖子上吊个大牌子，批斗会一开就几小时。那时候，农村还兴跳“忠”字舞，每天早晚社员都要去麦场跳“忠”字舞。还有许多毛泽东思想文艺宣传队，每隔一段时间就要来麦场进行无偿演出。他们都穿着草绿色军装，臂戴红袖套，胸佩红像章。演出的节目也相差无几，基本都是唱的样板戏，跳的《洗衣歌》，而且少不了“三句半”。他们不要出场费，也不需要招待，有时甚至连招呼都不打，来了就演，演完就走。

其实，娃们的是最喜欢麦场了。那里地方大，无障碍，视野开阔，很适合玩游戏。所以，娃们的一有时间，就猪娃儿勾狗娃儿，叫上一大帮子到麦场去玩了。那时候虽然日子比较艰难，但娃们的玩的花样很多，而且玩具都是自制的。不像现在的孩子上这班上那班，没时间玩，而且玩具很贵，动辄上百过千。娃们的最爱玩的就是打尜。玩具很简单，就是一根一尺多长的小木棒，再用两寸长的小木棒将两头削尖，最后要一个小木片或竹棍儿做别子就行了。主要看谁把尜打得远，谁输了谁受罚。还有摧桃核儿摞子。在远处划一个小圈，按人均数字把桃核儿堆在圈内，然后用一块小片石去击打桃核儿摞子，谁击出的桃核儿多谁就算赢。当然，这些都是男娃爱玩的，女娃在麦场最爱玩跳房。麦场又平整又光堂，没一点绊磕，女孩子在上面跳得很开心。反正，只要是放学时间，麦场上都离不开娃们的身影，就和现在的网吧一样。

现在，村子的麦场有的被复耕，有的被划拨了庄基，这个曾经给农村人带来喜悦和快乐的地方已经看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