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家新视野》ll小说连载·那年,那人,那事(三)ll总第505期

本期制作:孟新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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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年,那人,那事(小说)

文/王珍谋(山东)

转眼到了一九八二年。

当土地责任制联产承包落实到梁庄时,吴建东没有像许多村民那样欣喜万分,感到终于拥有了自己的土地,拥有了可以任意支配的时间和完全自由的身躯;更没有像有些干部那样沮丧、迷茫。沮丧,是因为一夜之间失去了以往那种高人一等的特权身份,迷茫,是由于尚未明确自己今后的位置和方向。毕竟,从两年前二队就已经开始对一部分地片实行个人承包了。联产承包的确给人们带来了更多的收益。但是,任何事物都不是绝对的。村有村情,队有队情。暂时的获得必须和长远的发展相统一。在分地这件事上,吴建东不想完全照搬其它村队的做法。

初春的风有力地吹动着。夜晚,星移斗转。梁庄大队办公室灯火璀璨。忙碌了一天的干部们集中来聆听文件的传达。

联产承包责任制文件由专程赶来的李乡长逐字逐句进行传达。

会场内活跃的气氛冲淡了外面的寒气。具体的分地方案,被其它几个队没有异议地全部通过。

二队的方案是在两天后的专题会议上提出的。轮到吴建东发言,他略微挺直身板,缓缓地说:

“全面学习文件,我的领会,文件主要精神:发展集体经济是农村工作总的目标要求,而联产承包是今后‘三农’工作中的重要内容。落实责任制,一方面必须积极推进;另一方面,在具体工作中,应该注意因地、因队制宜,必须符合各队实际。这几年,通过努力,二队已经有了良好的集体产业组织和产业项目,成为今后继续发展、快速发展的坚实基础。这是二队不同于其它各队的地方。另外,从两年前开始,我们就对一部分偏远地段、属于能够承包的都落实了分片承包。这几天,大家又进一步进行了讨论。因此,希望领导充分考虑我们的意见:宜分则分,宜统则统,分统结合。”

一番话,有理有据。

“建东同志,全面推进联产承包,是上级领导的最新精神和明确要求。事关每个干部的政治态度问题!”李乡长表情严肃,郑重地说。

“可是,区别队情,从实际出发,同样也是上级文件的明确规定。”吴建东据理力争,“真正负责任,就必须实事求是、一切以实际工作为准,不能只顾生搬硬套照本宣科!”

意见出来了,问题也摆到了每个人的面前。上级的要求、各村的形势都是明确的。政治责任和社会责任、政治风险和社会担当,两者并非任何时候都能合二为一兼容互补。

接下来,双方发生了激烈的争论。事情一直反映到市委分管农业的陈副书记、就是原来的区委陈书记那里。一别数年,陈副书记的脑海深处一直保留着梁庄二队的清晰印象,铭刻着那个曾经被他提名的年轻队长的鲜活的面容。当即,陈副书记几经思索,做出了一项简洁的、近乎折中的却是耐人寻味、言简意赅的批示:

“同意梁庄二队在认真执行中央指示的前提下,目前适当保留原有生产经营管理方式。坚持实事求是,坚持因地、因队制宜,不搞形而上学,避免一刀切,避免跟风硬推,应是当前我们解决‘三农’问题的基本遵循。”

最终,除了对一部分土地重新调整承包外,二队作为全乡推行土地联产承包责任制期间的一个特殊情况,仍然大部分保留沿用了前期的主要经管方式。

——应该保留的,暂时地保留了;必然来的,还是来了。很快,吴建东面临着人生中另一个十字路口。

二队原来的管理方式得到了延续。但是,一年以后,随着梁庄最后一个生产队队委会组织的取消,吴建东的个人身份也在悄然改变。

又是秋分。又一个紧张的“三秋”时节。

深秋的风已经有了浓浓的寒意。各户的冬小麦已经播种,人们开始转向各种秋收扫尾工作。傍晚时分,是大部分社员切挂红薯的时间,剖瓜刀响亮的声音此起彼伏。通常,男人负责剖片,女人则负责划片、挂片。

梁红端了筐白天划好的薯片,到院外墙上悬挂。

吴建东没去剖片,也没有挂片。他吃过晚饭,进屋找出一盒已经有些时间的纸烟,抽出一支,有些笨拙地含到嘴上,来到了院内的那棵开始绿中泛黄的丝瓜架下,站在那里。目光打量着植物的变化,心中却回忆起白天的事情。

下午,梁艳芳找他谈话,告诉他:根据乡里通知,二队的领导班子不再保留。对于他个人今后的工作安排,一是调整担任村党支部副书记,准备作为最近一届的村长提名候选人;二是作为暂时过渡时期,将原来的队长职务改为片长。

梁庄有七个生产队,再加上原来的村农科队、机耕队等,这次下来的干部共有二十多个,而能被提名党支部副书记的只有吴建东。梁艳芳并特意说明:对他的职务调整是市委陈副书记的意见。吴建东当然知道,这是陈副书记对他的格外地器重、格外地照顾。一霎间,阵阵泛凉的内心就涌动出一股暖流。但在简短的思考之后,他却当即辞掉了这第一项拟任岗位。

妻子梁红挂完薯片,悄悄站到了丈夫的身后。

“队长的工作,一共多少年了?”吴建东问。

“到今天,整整十二年。”

“你说,这十二年,我干得咋样?”

“人过留名,雁过留声。值!”

“你能这么说,我就放心了。”

“光我说不算,要众人说才行。”

“也是。”

吴建东想起了当年上任的情形。十二年的主要经历霎时间像电影片段一样浮现出来。他前面的生命历程中有接近一半是在这个岗位上度过的。记得刚任职时,社员年底分红,每个工日只带五分钱。全队唯一的财产是两头瘦骨嶙峋的黄牛。今年,每个工日带款一元六角,油坊、粉坊,鱼场、奶场,大型拖拉机、收割机、脱粒机,大一些的单位,有矿山施工队、制修厂……

“二队,有一个很富足的家底、很红火的前景啊!”吴建东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在提醒着梁红。

“是很红火!”梁红沉吟片刻。

数十年奋斗、拼搏的成果,如今却几乎在顷刻之间就要四分五裂、被瓜分出去。半个月来,吴建东的心中只觉得心中有一种莫名的压抑、莫名的悲哀,同时又伴随着些许沉重的伤感和末路的无奈。那是一种只有真切的为之付出过、全身心奉献过的人才能具有的感受!

“这就是历史的前行。你不能光盯着眼前一个二队。上级这么做,最先考虑的是那些更多的长期爬坡挣扎的社队。这样做,比捆在一起强。”梁红倒是很看得开、很想得开。稍顷,梁红又说,“我看,你也别再瞎想了。就按陈书记的意见,先干一段副书记,然后再竞选个村长。”

“已经说过了,我就只干片长。别的,没那本事。”说最后一句话时,吴建东重重地顿了顿,似乎是在选择一种比较恰当的词句。

梁红知道,丈夫这话,多半是在怄气。但她更愿相信:丈夫不是没有气量的人。论胸襟、魄力,论眼光、胆识,这些年,吴建东什么都不缺。

“我担心,分地后开始几年,大家心气高,产量高、见效快。那是政策的作用,是政策把人们前几年憋屈在心底的激情、干劲激发了出来,立竿见影。可是,后期随着时间的推移,改革的红利、政策的潜力逐渐释放,边际效益日益减少。接下来,如果后续措施不能及时跟进,集体的作用被长期忽视,仅凭各家各户单打独斗,农业、农村发展势必出现徘徊。甚至,像二队这样的先进单位,有可能就会不进反退。”

推测?预估?爱之愈深,责之愈切痛之愈彻。这应该是吴建东拒绝继续上位的最真实的理由。他不想让陈书记在后期的岁月中留下某种遗憾和失望。

几千年农业大国的漫漫征途,几十年农村经济中的深层次矛盾,被一个底层的生产队长一语中的。

夜空,寒星闪烁。银色的月光洒满梁庄的原野。

吴建东担任了原来二队片区的片长。

同队长相比,片长的工作减少了许多。不用每天一早安排农活,每天检查、跟催生产进度;不用面对每天杂七杂八的各种纠纷;甚至不用每天考虑社员的收益和集体的收支情况。片长,最主要的是把几个月才能出现一次的上级的通知传达到户;平时,每次浇地时,安排好轮流浇灌的顺序,收齐电费、水费;麦秋两季,把各户必须缴纳的公粮数量填表造册及时公布。等等。

但是,轻轻松松并非吴建东的性格。片长的任上,他依然干得风生水起。

除了各项常规性工作外,他给自己追加了一些额外的项目。

春天里,他组织二队社员把前来投资的南方的一家铅厂驱离了梁庄。村民们要致富,更要健康;

夏天。他又牵头把经过村口的高速公路占地补偿费催要回来。原来,国家的补偿款早已下拨,但却被一些人暗中层层克扣。土地是农民生存的根基,发展用地无可非议,占地补偿同样天经地义;

秋种,是吴建东比较忙碌的一个阶段。

各家各户的人们都赶到了田间。来年收成怎样,播种是最关键的环节。品种可以不同,播期可以略有差异,但播种前的耕耙却是谁都必须的。每家的地片各家有数,原来的墒沟、复脊却是共同的。墒沟,最后提犁的地方。是犁刀往复来回将土地最后分离的结果,大多选在地势较高的地方;复脊,最先插犁的地方。是犁刀往复来回相互覆盖和垅的结果,大多选在地势低洼的地方。墒沟和复脊,是确定大片土地后期整平耙细的关键所在,在具体运作上每年也略有变动。每块大田,深耕之前首先要确定墒沟和复脊的位置,然后才能插犁。更特别的,凡是出现墒沟或复脊的地方,这一户平地耙畦的工作量就要显著增加。所有这些,就需要有一个十分熟悉地情又办事公道能孚众望的人来现场决定。

早晨,阳光透过雾霭,大地呈现出一片橘红的色泽。田野上,作物的秸秆已经粉碎,均匀地四散分布着,晶莹的露珠浸润着土地,在太阳的光照下蒸发出腾腾的水汽。两台大马力拖拉机高悬犁铧已经停在地头,“突突”地轰鸣着,后面并排着十几辆扶脊器、播种机,前来播种的人们紧随其后。此刻,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前方:那里,大田中间,但见几十棵新插上的玉米秸由远而近,形成两条直线,从天地相接的远方一直延伸过来。这片地的墒沟、复脊的位置正在清晰地出现。一个略显清瘦的中年汉子,手里攥着几棵没有插完的秸秆。大概是刚才来回奔波渗出了汗,深秋时节,上衣却敞开两粒钮扣。黑红的面庞,透露出些许疲倦。右腿微瘸,正迈动着有些艰难的、却是坚毅的步伐,愈来愈近。

——他是吴建东。

吴建东来到近前,人们陆续围拢过来。这边距离较近的,有梁伟和当年参加矿区治河的十几个社员。梁伟在组织调整前就已经辞掉了副队长的职务,自己买了辆农用三轮从事青菜贩运。另外几个社员也学梁伟的样子,跑起了个体运输。吴正坤离得较远,大家主动为他让出条道,也不知道此刻他要说些什么。

大家或坐或立。拖拉机刚刚开始耕耘,短时间内事情不多。

吴正坤忽然发问:“今年全村每个人的公粮是多少?人均土地多少?”

“公粮,每个人小麦一百三十斤,秋粮作物六十斤。全村今年人均耕地九分二厘。”吴建东回答。这是他几天前才统计过的数字。

“今年是八二年。上推三十年,一九五二年,那时还叫军粮。那一年,每人交粮多少?人均土地多少?”

众人都有些愕然。“我心里记着呢。” 吴正坤说,“再往上推三十年,就是民国十年。那一年的军粮、地租、户均土地,我也记得。我讲这话,意思是说:历朝历代,岁岁年年,黄土地就是农民安身立命的处所,纳粮交贡就是咱们的天职、本分!自古‘交了皇粮不怕官’,说得就是这个。当年兵荒马乱,日子昏天黑地。好容易盼到解放,岁月天翻地覆。但不管怎样,地还得要,粮还得交。这些年,周围各村中梁庄交粮最多,因为村大;在梁庄,二队交粮最多,因为队大。无粮则乱。这么多年,是那一车车的公粮保证了国家的长治久安!你们再仔细看看:这个‘农’字像什么?上面是一个斜搭着的‘巾’字头,下面一张犁刀。合起来,就是一个人头裹汗巾在用力拉动犁铧。再看古代繁体字‘農’字,上面是‘田’字头,下面一个星辰的‘辰’字,披星戴月下田耕种。这不就是咱们农民日常生活的写照!”

吴建东一时没有完全明白吴正坤想说什么。

其实,这时的吴正坤,与其说他是在提问、在与人交流,毋宁说他是在自言自语。

吴正坤的小儿子几个月前发生车祸刚刚去世,剩下年轻的妻子和不满三岁的孩子,因此对于分地之后的情况他便格外关心。人在经历过众多的悲欢离合之后,内心会变得更加坚强。即使后期面对更大的坎坷、更多的不适,他们也依然会保持着从容淡定的神态。此刻的吴正坤正是这样。

“农民不能妄自菲薄!”梁伟接口说,“细想一想,前人对咱们评价不低呵。远古‘三农生五谷’,又说‘农者,所以厚生也’。别忘了学过的历史:最早,因为原始农业工具的使用,使人类从动物界分化出来。石器时代、铁器时代,每一次生产力的进步,都首先是为了适应农业发展的需求,反过来又促进了历史的巨大进步。之后,三次社会大分工,有两次脱胎于农业。近代,由于社会发展,以贫困农民为主体又诞生了产业无产阶级,新兴的领导力量登上政治舞台,现代工业迅速崛起。再看看和‘农’业相关联的农事:农神,腊祭八神之一;农官,后稷;农家,徐行。‘人生天地间、庄农最为先’。这个民族原本就是从农耕文明中走出来的。在某种意义上,可以说,农业、农民就是孕育整个社会的母体。”

谁都没有想到,向来一脸严肃、高中毕业的梁伟却发表了这样一番高论。如果说,吴正坤刚才所流露的是沉郁悲凉的沧桑之感,那么,梁伟所表达的却是满腔的激情澎湃。人们的情绪被明显地感染了,兴致被很快激发起来。

不知道是谁说了一句:“还得抱团!因为抱团,咱们才能修河、接工程;才能建鱼池、整治北洼;因为抱团,咱们才能开发有机蔬菜,开通专供渠道。”

抱团应该,可要抱团就要有人挑头。抱团,挑头,里面涵盖了太多的内容。

又是片刻的沉默。毕竟再辉煌的历史也替代不了现实的抉择。

“叫我说,就一个字:干!” 吴晓龙,当年治河工地带头朝河岸甩泥取闹的年轻后生,大声说道,“既然现在政策还给我们一个‘自由身’,只要不是贩毒、抢劫,心里想干什么就大胆去干、去冒去闯。‘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干好了自不必说;败了,大不了从头再来!”

张翠屏,几个月前的妇女队长,她的清脆的嗓音在人群上空回响:

“我提议,还让建东当今后专业合作社的主任,还给咱们牵头!”

话音刚落,七嘴八舌的回应声不约而同地响起:

“好!”“同意!”“我赞成!”“我也赞成!!”

其实,从梁伟一开始讲那番话起,吴建东就已经猜到了他的用意。“请将不如激将。”当初,一正一副搭班子,两人情同手足。对梁伟、对吴正坤,甚至包括对眼前围聚过来的所有社员,对于他们惯常的思想动态,吴建东早已十分熟悉。

吴建东感到:自己真得是被逼到了一个无法回旋没有退路的境地。他的这些天已经平静下来的思绪又重新翻腾起来。他努力理顺一下自己的思路,缓缓地说:

“刚才梁伟旁征博引,论证咱农民的历史功绩。让我想到:从这往西,六百里外有个水泊梁山,就是当年晁盖、宋江聚义的地方,现在重修的聚义厅和梁山旗帜都赫然入目。我们这一次,也得叫逼上梁山。和几个月前不同的是,那时候我们即使干倒了,背后仍然有四百多男女老少帮助分担,有上级领导帮忙扛着。而这一次,我们要押上的,虽然不能完全说是身家性命,至少老婆孩子都要受到牵连。一旦倒下,没有人再替我们买单。所以,从一开始大家就必须想好这一切。”

人群又一次陷入到沉思之中。吴正坤、梁伟静静地将目光聚焦到吴建东的脸上。

吴正坤的声音打破了寂静:

“地分了,联营和发展正在倡导。建东,我看,这事还得你来。”

梁伟随即说道:“要干,就组织全队一起干。第一步,先成立运输专业合作社;第二步,办个农工商综合体。还得帮扶,还得拖老带小。咱们虽说现在是‘自由人’,可还得有担当、讲道义、重责任。”

“担当、责任!这一句说到了点上。”吴建东终于披露出自己的思想。梁伟的最后一句话,引起了他内心深处强烈的共鸣。不知怎的,自己就顺着梁伟的意思一下子脱口而出。话既出口,才觉得:这真不是两个普普通通的词句。回首自己之前的经历,无形之中,也的确是在努力地践行着它们。责任感是有的,忠诚和担当意识也有。如果仅就这些,应该说当之无愧。可是自己真的有能力带领大家一直走下去吗?此刻,吴建东的眼前仿佛又回到了十二年前他刚刚上任的现场,又闪现出当年矿区治河清淤的情景,闪现出风雪交加中北洼鱼塘工地的一幕,他想起了那些曾经朝夕相处的熟悉的面容,甚至还想到了那次外购鱼苗车翻人伤的经历……这是一群何等可敬可亲的父老乡亲,一群多么可爱可信的兄弟姐妹!如今,随着时代的变化,他们也要过活,他们需要继续前进。

吴建东最终亮明了自己的底线:

“今天,就算是梁庄新时期迈步前行的起点。合作社成立后,凡属二队的社员,愿意加入的,都要吸纳。这片土地,它能养活了我们的昨天,明天我们一定生活得更好。干,就要义无反顾!”

“中!我们要的就是你这句话。” 吴正坤、梁伟、张翠屏和另外几个社员同时说道。

吴建东微微一笑。关于未来,心中已经有了一个初步的发展轮廓。

朝阳映照着吴建东古铜色的脸庞,他又恢复了自信、果敢和坚毅的神态。

深秋,清晨的原野正孕育着蓬勃的生机。拖拉机驶向另一块地片。那边还没有打墒,吴建东站立起来,大步向毗邻的地片走去。

《作家新视野》ll小说连载·那年,那人,那事(一)ll总第497期

《作家新视野》ll小说连载·那年,那人,那事(二)ll总第499期

【作者简介】王珍谋,山东省淄博市周村区南郊镇人,山东省高教自学考试汉语言文学专业首批毕业。历任中学教师、公司企业文化主管等。曾长期生活在农村,对农村发展和农民生存状况有相对深入的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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