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烟火之二十六:燕儿
燕 儿
作者:沙鸥
与儿时的好友燕儿分别几十年,再没见过。听朋友说她嫁了个外省的农民,过着平凡的生活。
提起燕儿,就想起她红扑扑的小圆脸儿,笑起来像花儿一样。燕儿活泼好动,留男孩子一样的短发,她常穿红衣服,都是姐姐穿小了的,有时衣服大,燕儿就把袖子挽起来,把衣服下摆掖在裤腰里穿,即使这样,她依旧是皮筋跳得最好的。
那时,她家住在旧厂房边的一间小房子里,前后左右都没有邻居,她姐姐出嫁了,哥哥上初中住校,家里就她和母亲两人,我去过她家,她母亲是那种面无表情的人,常年穿一件蓝粗布上衣,常年都灰头土脸的忙碌着。
记得有一次,我去她家玩,赶上阴天下雨,她家房子又小又暗,我说,开灯吧,她犹豫了一下,说:开吧!灯的开关是墙上挂个灯绳那种,我一拉,没想到灯绳一下子断了,这把她吓坏了,拿着断了的灯绳不知放在哪儿好,我告诉她:没事的,每次我家灯绳断了,父亲就拧开上面的小盒子,接一下就行了!她才松一口气。
回家后我就把灯绳的事忘了,第二天上学,老师发现燕儿没完成作业,问她为什么,她才小声说:昨天家里停电。老师不信,还批评她说谎。放学后我问她,她才说,她母亲不会接灯绳,得等她哥哥回来才能修,昨天家里又没有蜡烛了,所以没写作业。顿时,我感觉非常抱歉,没想到很简单的一件事,对她们母女来说那么难。
我问她父亲去哪了,她说在外地上班,她说她都好几年没见过父亲了……话语间充满了对父亲的想念。后来,有小伙伴私底下神秘兮兮地传言,说燕儿的父亲是劳改犯,而且犯的是强奸罪……我半信半疑,难怪,小伙伴们都不爱理燕儿。但我实在找不出燕儿哪里不好,还和她一起上学放学,一起写作业。
燕儿上学和我不是顺路,但每次她都绕远路来喊我,她说愿意跟我一起走。有一天早上她来得特别早,我刚起床她就来了,见她一面腮帮子上鼓着个小突起,泯着嘴笑。她急着对我说:我爸回来了!给你糖!说着从兜里掏一把水果糖塞给我。说话间,她嘴里的糖块差点掉出来,她捂着嘴笑起来。
看着一脸幸福的燕儿,我陪她笑起来。燕儿的爸爸,不知从哪儿回来的,不过,总算是回来了,那是燕儿缺失了多年的父亲,是那个家缺失了多年的顶梁柱。也许,从此以后,燕儿就会和同龄人一样无忧无虑,燕儿的母亲再也不用那么辛苦了。
过了不久,因为父亲工作调动,我家搬家了。搬家那天,燕儿来送我,她轻轻在我手心里放了一块糖,然后含泪走了。
也就是那次分别,燕儿在我心里再也没长大。
想起她,就会想起那个幸福的早晨,以至于过了几十年,她那含着糖块幸福的表情还深深地印在我的脑海里。
鼠年
大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