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8】“我的父亲母亲”全国散文、诗歌有奖征文大赛徐志顺作品
平凡的父亲
徐志顺（陕西）
我的父亲于离开我们已经十二年了，父亲忙碌的身影和愁苦的面容常常在梦里。
父亲的一生是坎坷而充满磨难的一生。
父亲一岁那年，我的爷爷在祸乱中失踪，从此杳无音信，父亲、大伯和奶奶相依为命。父亲17岁稀里糊涂参加了国军，因为人老实、厚道而成为抗日名将宋希濂将军的警卫，曾在保护将军时负重伤，与死神擦肩而过，身体里还留着小日本制造的弹片。就因为宋希濂后来没有和共产党合作，这成了父亲不愿和别人谈起的、自以为不算光荣的历史。我们非常理解父亲，一个小兵，除了服从又能作些什么呢？
全国解放后，父亲回到了农村老家，还是因为老实厚道，加之在军队学了些文化，政府给他安排了一份工作。父亲对待工作很珍惜，也很卖力，不但能够得到领导的信任，而且经常领回奖状、荣誉证书，经常被选为代表什么的，到县里开会。在我幼小的记忆里，父亲总是挎着挎包，走在风雨中，走在雪夜里，走在烈日下，风尘仆仆，起早贪黑，给人们办事，整天忙个不停。
父亲是个直爽人，又是一个热心肠，在人们心目中是杆“公道秤”，谁家闹矛盾、起纠纷，都找他解决，他总是随叫随到，乐此不疲。谁家有困难他总是尽力相助，从不图回报，他工作过的单位，下乡到过的村庄，很难说清他到底帮助过多少人，提起他没有人不说好的。父亲是我们全家的荣耀，甚至是全村人的骄傲。正因为如此，全家的重担就落到母亲身上，母亲身体本来就不好，要照顾我们弟兄四个，又要忙家务，做农活，后来身体垮了，农村医疗条件又差，于1972年抛下我们而去了，时年43岁。那年我才6岁。从此父亲一个人支撑着这个家，那时的日子实在是太难了。
后来，大哥初中毕业回到家里，二哥也相继参加了工作，父亲的担子减轻了许多。退休后的父亲又不甘寂寞，正好遇到改革开放，父亲就办起了小卖部，一来好增加些收入添补生计，二来消磨无聊的时光。别人的小卖部最后开成了大商场，穷光蛋成了万元户，而父亲不懂为商之“奸”，小卖部一个劲地赔钱，把自己的工资全都搭了进去，又遭了两次贼偷，不但没有长钱反而背了一屁股帐。我们劝父亲停下来，别办了，可父亲说自己欠的帐自己要还清，不能给我们兄弟分帐，后来还是父亲用补发工资才还清了借款。
1992年5月初，父亲犯了高血压病，住进县医院，院方下了病危通知书，让我们给父亲准备后事，我们慌了手脚，胡乱地作了些安排，结果父亲在医院与死神斗争了近两个月，顽强地站了起来，虽然落下了语言不清、右手右腿行动不便的后遗症，但生活还能自理。医生说父亲能活着，这已经是个奇迹了。这就是父亲，他具有顽强的生命力，他顽强的生命力来自于他的精神，来自于曲折、坎坷的生命经历。
父亲出院后的日子，虽然没有事做使父亲很无奈，但不再为其他事情操心，倒也安静、清闲。可是灾难竟不放过一个无辜的老人再一次降临——1998年8月，大哥因病医治无效，撇下老实的妻子和两个没有成人的儿子撒手人寰。父亲再次遭受了人生磨难——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痛苦折磨，这次灾难使父亲衰老的心雪上加霜，一下子变得很脆弱，经常说话言不达意，走路摔跤，甚至坐立不安，父亲的晚年很寂苦。
父亲是在孤独中离去的。尽管在他离去时我们都守着他，但我们陪他的日子太少太少。大哥去世之后，伯父、伯母相继去世，父亲成了我们家族唯一的老人，没有说话的去处，尤显形影孑立。我们整天为自己的事忙碌着，有一百个理由不去看他，就连春节回家，也仅有两天时间陪他，每一次我们离开他时，他总是流露出期待、企求甚至是乞怜的目光，但他从来没有说过让我们为他做些什么。到现在，想起父亲的目光，让我自惭，让我愧疚，让我害怕！邻居们总在父亲面前说父亲有福气，夸赞我们兄弟是孝子，父亲总是乐呵呵地笑，只有我们知道，那笑是多么苦涩，那笑是多么惨然！
父亲是在匆忙中离去的。他去得那么突然，在父亲去世前一周的星期六，我回老家去看他，他坐在沙发上，尽管眼神有些怅然，有些呆滞，但还能和我说话，还能吃一些稀饭，我回城时没有告诉他，害怕他伤心，我想清明节放假一定好好陪陪他，想不到时隔两天，三哥就来电话，说父亲不行了，让我快些回去，我们赶回去，父亲已经不能言语，眼睛只能微微地动一动，生命气息已经很弱，下午两点父亲就永远地离开了我们。在父亲最后的日子，我们仅仅陪他了两个小时！
父亲是在留恋中离去的。他离去的那一刻，眼角分明流下泪水，直到最后，眼睛还睁着，他还想看一看他思念的亲人，想看一看他留恋的村庄，想看一看他热爱的世界。他离去的那一刻，嘴巴还微张着，他有好长时间没有说话了，他平时能说话的时候没人听，现在有人听时却不能说了，他一定还有好多好多话想说给他的亲人，说给他的同事，说给他的朋友……
父亲是在平淡中离去的。他没有一点痛苦的表情，直到他生命气息的终止，我们都没有觉察出来。父亲是个很要强的人，从不愿向别人说自己的委屈和牢骚，从来不向领导和组织提自己的要求，从来不会把困难推给别人（包括自己的儿子），从来不愿给别人增添一丁点麻烦，再大的问题他自己解决，再多的苦他自己吃、自己咽。他不愿表露自己的痛苦，更不愿把痛苦留给别人。他平淡地工作，平淡地生活，平淡地离去。
父亲的一生是曲折坎坷的一生，是辛苦劳碌的一生，是光明磊落的一生。他象生长在峭壁上的苍松，历经磨难，默默承受着别人难以承受的一切，即使到了枝枯叶疏，也顽强挺立。他为人坦诚正直，用良心办事，用良心做人，永远是我们的楷模。父亲忠于职守，从不计较个人得失，把自己的一切奉献给了他热爱的事业和人民，就连最后离开我们，也好像是提前精心安排好的，父亲的“七七”都恰巧是星期天，一定是他怕我们祭拜他而影响工作，父亲总为别人想得那么周到，这足以显示父亲的伟大和无私。
父亲去世后，许多人前来吊唁，有我家的世交老亲，有父亲的生前好友，有我们兄弟所在单位的领导同事，更多的是四里八乡的乡亲，他们好多是长时间与我家互不来往的，得知父亲去世，他们都来祭奠。其中有个哑巴，我不知道他的名字，他在大家面前指着父亲的灵柩，竖起大拇指，我知道这是对父亲最好的肯定和赞誉！
父亲不是哲人，但父亲教会我们做人，教会我们处事，教会我们交友，教会我们处世的道理，使我们真正领悟生命的真谛。父亲不是富翁，但他以自身经历告诉我们如何面对挫折，面对磨难，面对荣辱进退，面对人生，留给我们享用不尽的宝贵的精神财富。父亲不是伟人，他是一名普通干部，是一个普通老百姓，但他和许许多多父亲一样，用无私的父爱呵护儿女成长，用单薄的脊梁扛起繁重的生活，用自己的生命回报社会和人民，以他的人格影响、感动和鼓舞着他的后辈！
我的父亲是平凡的，然而也是伟大的。我相信我们的父亲是伟大的！
父亲永远受到我们的尊重和敬仰！和父亲一样的人永远受到人们尊重和敬仰！
【作者简介】徐志顺，陕西省作家协会会员，商洛诗歌协会理事，商洛写作学会理事。被商洛市作协授予“德艺双馨优秀会员”称号，被商洛市文联授予“优秀文艺人才志愿者”，被中华诗词研究会、中国诗词家协会、中华诗词学术研究院、国际中华诗词总会授予“中华诗词德艺双馨著作家”称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