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记庵四季之“漫秋”
其实，秋的来临是一个相当缓慢的过程。秋的孕育，大概应从立秋开始，但如果你不看日历，便不觉得与夏的分别，更有“秋老虎”的逆袭，蝉鸣一刻也未曾减弱，使你觉得仍在夏天。直到中秋，白露、寒露相继来了，正午的太阳向西南低了许多，夜也长了，露水在草尖上打湿你的裤管，风的活动比前几日频繁而猛烈了许多，再加上忽然下一场雨，缠缠绵绵下上三两日，地上好像突然冒出一片热气来，正如在将要燃尽的一大块木炭上哗啦浇上一盆凉水，滋滋啦啦一阵，天就渐渐凉了。
如果说还有别的原因，那大概是人们感观的迟钝，整日奔波忙碌，无暇看天无暇看树，无暇观察物候的变化。那么，就请你到牛记庵来吧，这里也许可以唤醒你沉睡的自然感观。当你一步踏进牛记庵的大牌坊，你就可以把一切俗务抛却脑后，尽情地融进这秋色里。
当然，牛记庵的秋也是一个缓缓的自然演进的过程。中秋之前，这里大部分仍然被绿色统治，尽管气温要比城市低上几度，习习的凉风作为秋的前奏提前来到这里，但树叶少有黄的或红的。而蓝天却一下子变得高了阔了，澄澄澈澈地罩着大自然的一切。由于环境治理的空前力度，横行数载的雾霾遁逃得无踪无影，天是响晴响晴的蓝，透着明儿，又无边无际地空阔高远 ，太阳的光也是那样地干净和有力度，满怀欣喜地耀着你的眼，使你抬头看云时不得不手搭着凉棚。天空也许会万里无云，或者一下子就有万朵的白云生出来，以人们久违的姿态不断变幻着，以蓝天的舞台作忘情的表演。它的变幻会不断挑战你的想象，假若你会像小学生一样，想出各种幼稚可爱的比喻来修饰这白云，如绵羊、如盛开的棉花、如奔腾的骏马、如巡天的仙人等等，那便太好了，说明你还葆有可贵的童心。
诚然，你也许无暇去观察云彩，因为山腰上斑斓的秋色会立即吸引你的目光。
有人用“顽皮的孩子不小心打翻了调色盘”来形容斑斓的秋色，我觉得并不确切，至少不适合修饰牛记庵的秋色。因为随意打翻调色盘所呈现出来的色彩可能太过杂乱、粗放或者像一锤子买卖。在我看来，牛记庵的秋色就像是一幅精美的宋画小品，是千笔万描、精心创作的结果。而秋风就是那位技艺高超的画师，她明眸善睐、吴带当风、秀发飘飘，左手托调色板，右手持两支柔软的毛笔，不断交替着蘸了不同的颜色，慢慢描摹、勾勒、皴擦、晕染着，那红的黄栌红枫、黄的白杨金槐、淡紫红的、浅褐的、绿的、白的，深浅不一的各种绿色，那淡美、谐和、纯净、悦目的斑斓色彩，在白衣画师的挥洒下，一时一个层次，一天一种质感，这里一团，那里一簇，不断地叠加着、变幻着。即使夜晚，她也可能不曾停歇，因为清晨当你睁开眼时，那薄薄的晨雾又给这秋色增添一层朦胧的色彩，那浓重的露水会使其愈加凝重和滋润。
当朝阳从王家奇宅的屋角上升起，这秋色又会罩上一层氤氲的粉红色。当夕阳从牛记庵堂背后缓缓落下，整个山村会罩上一层温馨的金色，很快又被神秘的蓝色取代。黄昏时，整个牛记庵就会在这流动的淡蓝色里凝重沉静下来。
牛记庵的秋色里也有黄栌、红枫之类，但她的红叶不似北京香山、济南红叶谷或附近的潭溪山那样热烈、豪放，红得有点强词夺理，让你无法抗拒。她是细腻的、温顺的，她缓缓变幻着身姿，像一个轻盈的少女款款向你走来。因此你的脚步也须慢下来、慢下来，以配合这秋的节奏。
当然，牛记庵具备让你慢下来的一切条件，这里没有遥远的山路要你急迫趱行，也没有高耸的山巅要你登峰造极，你尽管把脚步慢下来，悠闲地拾级而上，数一数参差的台阶，查一查错落的院落，看一看坠满枝头的山楂红果，瞧一瞧掩映枝叶间的火柿橙丹。你脚下是斑斓的落叶，使你的足音亦变得富于多彩的旋律，石隙间生着枯黄的秋草，你伸手就可抚摸生命的倔强。你还会突然遇见一蓬盛开的野菊，那傲雪凌霜的清淡苦香就是秋的味道。你尽可以采一束，向同行的女伴献媚，也可效法一番古人，来一回“菊花须插满头归”的放浪。庵堂的红墙在这秋色映衬下愈发的纯净庄严，当你双手合十时，你的心会在这里静下来。
此时，你会听到潺潺的溪流，那是神牛泉传来的美妙声响。一抬眼，你可见一块巨大的钟乳石镶嵌在峭壁上，像一颗鲜活的心脏，这就是牛记庵灵魂之所在——牛心石。还有比把心掏出来赤诚相见，更令人感动的吗？
神牛泉下、牛记庵旁，另有一处奇特景观，被称作“榆钱门”，是一棵碗口粗的榆树，柔韧的枝杆弯弯地垂下来，树梢扎在地里生了根，而形成了这少见的拱形绿门。榆树是落叶较晚的树种，深秋时节看上去仍然葱郁，你可以绕门慢慢地走上几圈，心中默默地祈福。榆钱，“余钱”，正合了人们日益增长的对美好生活的向往。
在我们的传统里，有两个重要的节日就在秋天，中秋节为千百年来的团圆佳节，国庆节为新中国的生日。通常这两个节日会临近或相叠，那么你就会有七八天长假的自由。你如果想深入体验牛记庵的慢秋，就请住下来吧。牛记庵本是一座被废弃的古村，只剩下一些残垣断壁，有识之士以修旧如旧的方式进行投资开发，已有近四十座院落被修缮。你可随便选一座小院，你就是她的主人了。丰收的秋天有富饶的出产，可以使你的餐桌精彩纷呈。你在尽享“山肴野蔌”之后，可以摸着肚皮慢步在这秋夜里。你首先会被秋虫的音乐会所吸引。如果白天蝉的合唱过于单调，那么夜晚秋虫的表演便可弥补这一不足。听，那清越跳跃的是蟋蟀，那圆润悠长的是蝈蝈，那细脆委婉的是金蛉子，而那悠扬而绵长的则是纺织娘......其实，你不必去一一辨析这些演员的姓名，也无须去寻见它们的身影，你只管静静地去欣赏聆听，只管让这虫声洗净你烦躁的心情。有时，猛一抬头，便可见到城市里所见不到的灿烂星空，甚至会看到银河，可以赏到“十五的月亮十七圆”的如盘满月。你尽可仿效一把苏子在“壬戌之秋，七月既望”的雅事，“举酒属客，诵明月之诗，歌窈窕之章”。因为牛记庵的清风、明月，亦是“耳得之而为声，目遇之而成色，取之无禁，用之不竭。是造物者之无尽藏也。”
当然，这里还有其它一些活动会吸引你。比如“木火节”，众所周知，淄博为陶琉名城，陶瓷是土与火的艺术，国内唯一“国际木火节”每年都在这片历尽沧桑的土地上重燃古老的窑火。来自国内外的百位陶艺大师，现场手工制作陶艺作品，通过传统窑炉，木柴烧制，再现传统陶艺的精彩过程。牛记庵也会作为“木火节”重要场所，为你提供一试身手的机会，你将在对陶泥摔打、旋转和造型的过程中，回味童年玩泥巴的乐趣，当你的作品在窑火中重生之后，会幻化出迷人的光彩，成为你终生的纪念。
再比如“旗袍秀”。当你徜徉于牛记庵的山水之间，忽一抬眼，见一群气质优雅的女子，高挽云鬓、淡扫蛾眉、略施粉黛，穿一身精致旗袍，一把油纸伞轻轻地搁在肩头，款款地向你走来。你是否有恍如隔世的感觉？这400年古老村落的砖墙石壁与旗袍典雅精致的民国风情，在这斑斓的秋色里邂逅，是不是人与自然最谐美的融合？
在牛记庵的山道上漫步，我们自然会回想起一些古人关于秋的词句，如“悲哉！秋之为气也。萧瑟兮，草木摇落而变衰”。如“万里悲秋常作客，百年多病独登台”。此所谓古人的悲秋情结。我们尽可以从中体味古人看到“草木黄落”而引发的悲伤情怀。但也有反其道而行之的，如“自古逢秋悲寂寥，我言秋日胜春朝。晴空一鹤排云上，便引诗情到碧霄。”自然，在当今这个时代，我们真真的不必“为赋新词强说愁”。
牛记庵的秋是美的，但她毕竟是一个小小的古村落，也许你会以为这小山微景不值一提。但，朋友，当你坐在这斑斓的秋色里，不妨将思维漫延开去，做“一叶知秋”的豪迈遐想。那么，你是否会想见“万山红遍、层林尽染”的自由霜天？是否会想见大江南北米香果甜的丰收景象？是否会想见更加美好的新生活？那么，好吧。在牛记庵的漫秋里休闲几日，攒足了力气，就和着新时代的号角和铿锵的足音，抖擞精神一起往前奔吧！
作者：杨传勇，山东博兴县人，山东省散文学会会员，滨州诗词学会会员，淄博市现代诗歌学会会员。散文、诗词等作品散见于军、内外报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