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之殇
清明之殇
文 / 冯吉岭
清明,总是于心里激荡着一种挥之不去的情怀,拜祭和追忆祖先。
——题记
今日清明,天气一扫往日的盎然,密布的阴云压低,似乎要下雨的样子。我知道,也许老天在泱泱中华祭祖之日,闭合了双眼,洒下点点雨丝,应和着人们沉沉的心情。
我想,人过中年之人,大部分祖先埋于祖籍之故土。故土散发着浓浓的乡土味道,环绕的青翠清洁的小草,湿润的微风于轻盈里在祖先墓前舞蹈。湛蓝的天空,洁白的流云,北归的大雁在声声呼唤,祖先墓前幻化为一副唯美的如诗般的画卷。他们于如此美景之中几辈人甚至几十辈人沉沉长眠于此,没有了嘈杂,没有了喧哗,没有了浮躁,没有了烟尘的熏染,没有了机器的轰鸣,看不到城市大街上血腥的屠宰,看不到茫茫人海中人们几近癫狂的渲染,在如此寂静里长眠安然。
我庆幸没有把祖先的遗骸迁入城市的墓地。一平方米左右的墓地即使装点得如何奢华也终究翻不过身来,如同现在我们活着,如同泥鳅般在淤泥里透一个小孔出来,勉强喘息,听着些听完就忘记的话,看着些看完就忘记的面孔,于冷漠里强作笑颜,于悲凉里勉强热情,醉酒的状态里扯着嗓子高歌一声,似乎活得很潇洒很帅气,酒醒时分的沉寂之夜,也许满面泪流消失于迷茫里。我知道,我们每个人都有一个死角,你进不来他进不去,我们活着,我知道这种压抑和茫然将会持续下去,其实我们都很累,我们都在假装坚强。
冬天的寒冷已去,春意盎然暖意融融,天气清朗,四野明净,大自然处处显示出勃勃生机。用“清明” 称这个时期,再恰当不过,前些日子就一直惦记着应该去祖宗墓前点一炷香,烧一点纸钱,扫扫坟头上的尘土,清除坟头上的杂草,以寄托恒久的遥思,可是弟弟已经先我一步去拜祭了,我不免新生了些少许的遗憾。环顾四周,钢筋混凝土筑起的大厦阻隔了人们的视野,同时也阻隔了人与人之间的真诚的交流,坦诚的信守,阴霾的天空,极少见了明净,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味道,到处是戴着口罩匆匆而过的如幽灵般的身影,如此的环境,如何不令人压抑?于是,我打电话给弟弟,让他不要清除坟头上的青草,因为那一抹苍翠之绿带给人们的是一点蓬勃的生机,昭示着祖先的子孙们繁衍生息,于是我的思念幻化成一滴荷叶上滚动的露珠,晶莹剔透,染不得半点杂念,沉思在点点文字之间,遥托我的祭奠和思念。
衣衫褴褛、蓬头垢面的祖辈犹如枯枝败叶,被深重的扫帚一遍遍扫过来划过去。我想,枯枝败叶里一定会拉下不经意的种粒,一代接着一代于低声呜咽里带着曾经的磨难含泪而去,渐行渐远了。但是,种粒会在悄然里,有一株即使不经意间凝结的雨滴,一点哪怕是浅层的瘠尘,定会生根发芽,倔强里成长繁衍。
史载,我的村子迁徙过来已有七百余年了,尚剩的几座坟头背后,该有多少祖先的白骨于地下陈尸绵延,他们经历了什么?有多少故事在地下传递,我不得知,但是我们往往把浓重的笔墨绝大部分倾注于历史上的帝王将相、泼洒给有名的壮烈英雄、浇灌于有建树的文化名人、关注给哪怕是传说里的才子佳人。不同的版本,不同的故事,不同的语言纷纷亮相于书架,乱花渐迷,简直令人无所适从了。必须承认,历史上的名人确实值得书写,改朝换代不可以没有他们在某个领域的引领,翻来覆去你写的过多并不见得精华,繁荣也好,苦难也罢,我所在的这个及其小的村落也在承载,繁华了不一定享有即使在今天,某个国家提倡制裁某个国家,针对的当然是某个国家的领导人,可是上层社会的领导者仍然在富丽堂皇里享受着富贵荣华,苦难的最终承受着仍然是最底层的百姓。
我在想,深埋于底下的祖先承载了七百多年的历史,民族的苦难是一定要承受的。在历经的每个时代一定有一点烙印于点滴里呈现,一个民族犹如一个个体的自然人,少不得一个指甲,一根毫毛,心脏固然非常重要,输送的血液必须到达每一个细小的血管再流转回来,心脏才可以不停跳动,好像一根极小的麦刺,也许不经意间即使扎进指尖,整个身体一定会产生微小的痛。一个民族、一个国家、一个社会正是因了这些似乎被人遗忘的自然村落而支撑搭建,没有他们对苦难的承受,无论你构建如何雄伟而又富丽堂皇的大厦,必将很快轰然塌陷。
“一个人,出生了,这就不再是一个可以辩论的问题,而只是上帝交给他的一个事实;上苍在交给我们这件事实的时候,已经顺便保证了它的结果,所以死是一件不必急于求成的事,死是一个必然会降临的节日。这样想过之看我安心多了,眼前的一切不再那么可怕。”这是史铁生在《我与地坛》里弄明白的事,我知道,终归会有一天,我也会把自己的躯体埋于这片清净之处,魂归故里,那么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我们能否很好地承继祖先的衣钵,只要我们活着,应该是我们要思考的。
离祖坟不远处,有一株柳树,现在已是垂柳泛绿依依摆动,深埋于地下的根一定在承受了祖辈尸首的润养后,才生的如此枝叶茂盛,于阳光春风里舞蹈,昭示着生命的美好。
秋季上坟的时日,遍地的庄稼把坟地严严实实遮挡了,但是旁边的柳树成为很好的标志,看见柳树便可知祖坟的所在了。为此,我花了一点钱买下了这颗柳树,主人很惊讶地问我做什么用?我回答:就让它永远长在哪里吧。
我想当我死亡的节日降临时,必定埋于此,让柳树成为对晚辈们的引领吧,免得寻不到祖坟。
作者:冯吉岭,笔名哲理,现从事法律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