悦读时刻‖徐湘作品

村庄的狗

文/徐湘

村庄里的一条狗同样过着繁复忙碌的生活。

作为一条狗，不分公母老少，需要解决的头等大事便是填饱肚子。村庄里的狗几乎都是有人家的，这意味着狗不仅有归属，更负有家狗的责任。一日三顿的饭食分到它们碗里，不论是得了白饭一碗还是尝着些许荤腥，又或者蹭上了人类社会的大席，一条好狗是不该区别这些的。在自家吃个差不离饱早得到人界和狗界的共同默可，这属于一项相当古旧的契约。常常只能吃半分饱很可能引起一条狗的忠心降质，从而一条狗就渐渐地变成别人家的半条狗。总喂到满分饱当然更是不可能的，一条狗的胃从没有满的时候，狗又哪能比人过得还好？

于是村庄里的每条狗都知道该去别人家嗅出点什么东西来吃，王家的剩饭和张家的骨头，都是它们打猎的对象。可人多半比狗精明，很多时候狗钻不到人的空子，村里的狗也就还开些野荤。

温饱问题由人帮着忙解决了，狗便要懂得担起忠心和守卫的责任。它们应当擅长于使用这副人所没有的尖牙利爪，在人和房子陷入安静而对异物毫无察觉时，灵活地运用吠声来唤醒人心中的警觉和胆怯，必要时狗还要懂得审时度势、懂得挺身而出、懂得适可而止。谁又能说，一条狗懂的就没有人多呢？

人与狗的交流往往以狗味的人语开始，以人味的狗语作结。一条狗想要在人的社会里混出个人样，就至少要略懂得几句人语，不论在外头游荡到多晚、在干什么，只要听到了这句把人语，就该撒开腿只顾往家里跑，这是为表作为一条狗的忠心。人想用粮食喂养的，不过一条狗的忠心。狗与猫不同、与猪不同、与鸡更不同，狗的忠心是古今中外都赫赫有名的。因而作为狗，祖宗的立身之本是每条狗都得学会的。如果一条狗让人不能把它当狗看了，那么它的下场就可能会变成一头猪的下场、一只鸡的下场，又或者是哪个人的下场。

同一个村庄里，村头的狗和村尾的狗也许一辈子都不会相见。一条狗的管理范围，大致是以家为中心方圆一里，它们的生老病死、喜怒哀乐，都只生长消灭在这个范围里。在这儿，哪条狗成为老大、哪条狗姓甚名谁、过着什么日子、和谁是什么关系……每条狗都一清二楚。春秋那几天，平常和顺的狗间关系就将变得剑拔弩张，尤其是当这方圆一里仅有金贵的一条母狗，那她就将成为这几日狗群的焦点。若是没能得到一条极强壮、极有话语权的公狗的时刻庇护，那么其他的公狗就可以随时在庄稼地里、破墙根下、甚至大马路上为自己的后代努力争取一番，这方圆一里下一代的小狗中就将混杂丰富的血统。

在一条狗忙碌的一生里，温饱和繁殖已占去了大部分的生命。余下来的那一小撮日子，狗会在村庄的那几条老路上反复走动，常常是低着头细嗅检查每条路的气味，以确保这块小地盘的生活是在它的掌控之内。此外的时间，狗大概率是老老实实趴在门口、家中、墙根打着盹。狗的睡眠挑选的从不是白天黑夜，而是除去被人和身体、其他狗所需要的时间。安静和沉睡的原因，对一条狗来说是被遗忘。

出走的人在外，忙在自己的一小片生活里，如今已是常常忘记村庄，更鲜有人在乎和惦记村庄的狗的生活。村庄的狗同样在自己的世界里忙活来忙活去，可每每人回村庄来，就会发现，它们是从不忘记人的。

作者简介

徐湘，女，21岁，文学爱好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