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名发:难忘家乡味道——红薯圆烧肉

红薯圆烧肉

难忘家乡的味道

安徽怀宁 徐名发

  清晨,手机信息提醒音响个不停。懒懒地起身,揉忪睡眼,一看都是朋友们发来的腊八节祝福。原来今天是农历腊月初八,俗称“腊八节”。日子过的真快,腊月的第一个节日悄然而至,春节的序幕自此拉开,我浓浓的乡思便也随之而来。
  蒙童时,总数着日子盼过年,因为过年时能吃饱吃好。过了腊八节,农村年味渐浓,陆续开始熬红薯糖、炒年货、蒸糯米粑、打豆腐、炸肉圆子……等,忙的不亦乐乎,好吃的东西也慢慢地多起来。母亲有句口头禅:大人盼插田,小孩想过年。意思是大人们盼着插田季节早些到来,播种便有收成;孩子们盼过年自在吃喝玩乐。如今,物产丰富,吃穿不愁,想吃什么就能吃上什么,犹如天天过年。然而,我还是想着过年时,母亲做的红薯圆烧肉。
  做红薯圆子自然用的红薯粉,也叫山芋粉、地瓜粉。不过一味平常的土特产,却在我儿时记忆里很是稀罕。那年景粮食短缺,红薯是主粮,村民大多舍不得拿红薯来磨粉。只是到了年关,各家陆续磨点红薯粉子,一则犒劳辛苦了一年的家人;二则过年或平时家中来了客人,方便请客招待。
  记得父亲告诉我,磨红薯粉子,首先须选对红薯。磨粉的红薯要种植在山地,选用白心品种比红心品种可多出淀粉10%左右,而且粉块白、粉质好;其次是适时挖薯。要在霜降前后3-5天挖薯,挖早了成熟不够,出粉率低;挖晚了如受冻严重,出粉率也低;最后要适时加工。薯挖出后尽量在20天内加工成淀粉。否则摆放时久,红薯会自动糖化,出粉率和粉质都会下降。
  早先农村磨红薯粉纯手工,不是件轻松简单的事情。记得早饭用过,大姐、二姐将磨粉的红薯挑到门前池塘,用稻草转成圈当搓刷,把红薯上的泥土洗干刷净。父亲则挑上七、八担过粉子用的水,装满两大缸。午饭后,父亲先衔着水烟壶“咕噜、咕噜”抽了会儿烟,尔后搬出一长条板凳,在凳子头上钉上磨粉“神器”:磨粉铁板。这磨板长约40公分、宽约15公分,铁板正面开有密密麻麻半公分高的尖刺。父亲骑坐在长凳上,单手紧握洗净的红薯,在磨板上来回摩擦,只见白色细沫渣浆,纷落到下方木盆里。父亲告诫我,擦红薯靠的是耐心和手力,要用力得当,如过猛,弄不好会擦伤手。一次父亲歇息去抽烟,我手痒,想试试,拿起红薯便擦。起先平顺,感觉没什么难的。但擦完几个红薯之后,手腕开始酸胀,手也渐渐握不住红薯。当手往前一用力,红薯却钉粘在铁板上不动,手从薯上滑出,反应不及,小手指碰到了剌钉,鲜血直流。母亲赶紧找块布来给我包扎,心痛之余骂我没事找事。
  父亲常年劳作,有力气且动作稳健娴熟,个把小时能擦掉30来斤,百多斤红薯一下午就擦完了。接下来是过浆,即过滤洗浆。父亲拿来过滤豆浆的纱布,家乡土话叫“袱子”,长、宽各1米左右,四角系在吊悬有齐胸高的十字架端口孔上,架下放置着一口大缸接浆。只见父亲先舀上两、三葫芦瓢磨好的红薯浆,倒进袱子里,缓慢灌加清水,边晃动、边搓洗,使薯浆充分稀释,浆液就全部滤入下面的缸中。当滤出的浆水变清时,父亲一手把浆渣上面的袱子收拢紧紧抓住, 另一只手将薯渣在过滤纱布里旋转成一球,用力挤压到无水渗出时止。父亲手大,力气也大,几下子便把渣水挤压干了。薯渣取出后约有排球大小,过浆结束后,父亲将这些渣球摆放到屋后檐瓦片上晾晒,日后用于喂猪或煮做纳鞋壳用的浆糊。滤后的红薯浆水,经过一夜大约十多个小时,浆汁全部沉淀到底。翌日早晨,母亲会舀出缸上层的清水,对淀粉上面残存的水,用较密的布兜上草木灰,将水吸干。然后挖起成块淀粉,吩咐我们掰成细小块状摆进簸箕里,拿到太阳下爆晒。晒干的粉块,母亲用面杖碾碎,再用细筛箩筛。筛下的细粉用作于开水冲做红薯圆子,筛上面的粗粉则用于凉水化浆去做搨红薯粉饼、粉丝等用途。
  山芋粉的吃法分多种,我感觉最好吃、最具特色的,还是母亲用开水冲出来的圆子嫩滑。我仔细观察过母亲的做法,只见她烧起柴火,先将夹精带肥的五花肉,切成冬瓜块状,用开水淖一下,去掉血腥味。肉红烧到七八成熟时,用小火焖在锅里。另一锅则烧开水,水开后要继续加热,滚沸起来,才去冲粉子。母亲说冲粉子时,要多用几支筷子,跟着水头沿一个方向快速搅动,当粉子起了蜂窝状,不见白粉头时,就不能再加水了。否则,圆子就不松滑,成了疙瘩圆子。母亲提醒,含水分大的粉做出的圆子也会板结,不松软。如果天晴,做圆子前,要将粉子拿太阳下晒晒,因我家住在湖边,湿气重,粉子易潮。如果阴天,就将粉放锅里烘焙一下,把粉里面的水分蒸干。母亲边说,边将和好的粉团在手中揉拍几下,轻拽一小块又一小块,快速放往锅中的红烧肉上面,任汤汁浸煮。我问母亲为何不搓成圆形?她说如搓的话,圆子外表光滑,肉的汤汁就进不了圆子里面,口味就不好了。她还说圆子做完,先不要铲锅翻动,盖上锅盖焖烧一会,待圆子烧成半透明状了,才可用铲将圆子与红烧肉翻动,搅在一起,使之调味均匀。这又是为什么?母亲告诉我,如过 早将肉与圆子混烧,一些圆子还没熟,一些贴锅底的圆子就焦糊了,不仅夹生,还会出现焦烟味。做份看似简单的农家菜,竟有这些门道。由此看来,做任何事,无论大事小事,都须用心琢磨,方得个中要领。
  诱人的香味在空中弥漫,我身不由已地跑到锅前贪婪地吸着,口水泛起直打转。当母亲掀开锅盖,热腾腾的香气直冲我五脏六腑,让人忍禁不住,立马拿筷子夹上一圆子先尝。圆子入到口中,感觉软软绵绵,又弹性十足。经舌尖一转,它竟自动滑入了喉管,真是爽快极了。
  红薯圆烧肉,是故乡的经典特色菜,在皖西南地区很出名,中央电视台《舌尖上的中国》还专门作过介绍,在老家过年时几乎家家户户都要做。如今,母亲离世了,品尝不到母亲做的红薯圆子了。但母亲做红薯圆子的技法我记得很牢,还时常仿照着做。妻女受我的影响,也渐渐喜欢上了这道菜。
  原汁原味的红薯圆烧肉,凝聚了家乡的味道、儿时的味道、妈妈的味道,深入我的骨髓,嵌进我的心扉。久居他乡四十多年,家乡的粗茶淡饭,总是让我回味悠长,永远忘不掉!

责编:丁松    排版:夏显亮

作者简介

  

 作者简介:徐名发,安徽怀宁县洪铺镇石库村人。1957年12月16日出生。曾在中国人民解放军海军航空兵部队服役20年,官衔至团级中校。转业后任宁波国家高新区(新材料科技城)党工委委员、组织部部长(人社局局长)、副巡视员。爱好文学创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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