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庆荣的散文:过了腊八就是年
过了腊八就是年
孟庆荣
腊八撞上了大寒,咋一点不冷呢。
“腊七腊八,冻死俩仨。”这是小时候流传的顺口溜,那时冬天齁冷齁冷的,脸耳朵手脚冻坏的多的是,有的人手冻得和包子似的,严重了,就破皮,成了冻疮,冻疮很不好治愈。一个原因是那时是真冷,还没有温室效应;另一个原因就是物质匮乏,棉袄棉裤的棉花和布料,都得穿好几冬的。女人们一项重要的针线活就是春天把棉衣拆了,把里面洗好晾干,漏的地方打个补丁,小了的找别的布再接一块,棉花得一块块的重新咔嚓(这样会蓬松些,穿起来不会太硬)。等做棉衣时在一点点的续在一起。新三年旧三年,缝缝补补又三年,对很多人家来说是家常便饭。或者老大穿小了老二穿,老二穿小了小三穿……
小时候,一进腊月,掰着手指头算着,一心火地盼过年。一是新衣的诱惑,一是美食(主要是肉)的诱惑。一年也吃不到几次肉,那时的孩子都比较“馋”。那时杀猪都很晚,都得腊月二十几以后,土猪不爱长,又没有余粮喂,也就一百多斤,杀猪这一天请亲朋好友吃一顿,也就所剩无几了。别说大人了,小孩子也得造几块三尖子肉。一个四五岁的小男孩杀猪吃了11块三尖子肉,现在听来都叹为观止,难以置信!土猪肉是真香,沁人心脾!
在我的记忆里,快过年的时候,会炸一次虾片,小小的虾片,放在滚烫的油锅里,“唆”的一下就变得大大的,趁热吃鲜香嫩,还挺有滋味,吃不够。第一次看到妈炸虾片,我们都瞪大了眼睛,感觉太神奇了,炸一抢一个,供不上吃,爹进屋了“瞪”我们一眼,我们就乖乖地跑开了,其实心里都明白,虾片是留正月里待客吃的。
说起虾片,不禁想起了村里第一次来嘣棒花(爆米花)的情景。嘣棒花的人很会选地方(我们那个小村后面是山,前边是河,按风水来说“前有照,后有靠”,孩子们哪懂这些,小河是童年的乐园,春夏秋冬都带给我们无穷无尽的欢乐),在小村中央大柳树下。我们小村中间有一块宽阔地,长着一颗又粗又壮的大柳树,三两个成年人合抱不过来,不知道多少年了,平常农闲或者夏天纳凉的时候,大人们常凑在一起拉家常,孩子们就在旁边橫蹦乱跳。
“嘣棒花了,嘣棒花了……香甜酥嫩的大棒花,好吃的不得了……”听到了吆喝,孩子们都飞奔过来,瞪大眼睛凝神屏气地看着……嘣棒花的把棒子(玉米)放进棒花炉,加点糖精,把炉子盖上,把棒花炉放在架子上,架子下面是已经生好的煤火,一手摇动棒花炉的手柄,一手拉风箱,棒花炉柄上还有压力表,过了一会儿,嘣棒花的大声说:“把耳朵堵上,往后靠,往后靠……”孩子们都用双手掩着耳朵,大气不敢出的跑到一边,随着“嘭”的一声,炉子打开了,大大的棒花撒了一铁丝罩子(嘣棒花的自带的,免得嘣到外面)。
那么小的棒子粒,经过这个炉子,变成那么大,在孩子眼里,太神奇了,嘣棒花的怎么那么能耐,难道他是魔术师!嘣棒花的给孩子们一人一个,“哎呦”,又香又甜,怎么那么好吃呢!有的孩子太着急,就像猪八戒吃人参果一样,放嘴里就吞下去了,只好可怜吧唧眼睁睁的看着。吃着味的,也勾起了馋虫。孩子们经不住诱惑,都回家向大人哭唧唧的请求,“我要吃棒花,我要吃棒花……”大人们拗不过孩子,也没见过,就都拿了棒子,人多了,排队。在以后很多年里,只要一听到嘣棒花的吆喝,百米赛跑就开始了,谁先拿了棒子和钱,谁家就优先,不用排队。现在想想,最先蹦花的那个人脑子很伶俐,小赚了一把呢。全村出动嘣棒花,对我们这个小村来说,那个轰动,不亚于原子弹爆炸。
说的有点远了。腊八当然得吃腊八粥(黏干饭)了,那时妈妈起的很早,食材是黏高粱米,窝瓜(秋天把最大最好的储起来),红薯,大豆,有大枣的也放大枣,也放点糖精(糖精早就不产了,在吃不上白糖的年代,对我们也是美好的回忆,一个时代的产物)。做黏干饭是个技术活,一个是食材和水的比例;一个就是火候。水放多了太稀,放少了太稠,都不好吃。火大了会煲锅,糊了就糟瞎了,火小了味道就差了。
每次我们都得催问好几次,“妈,熟了不。”“早着呢”。过一会儿,就有香味飘进屋里,闻着那香味,就再也躺不住了,也不怕冷,干脆穿衣下地,看妈妈添火,用大锅铲在锅里来回的搅和。锅里的粥也越发的浓稠了,“咕嘟,咕嘟”地冒着泡,沸腾着……这时就忍不住咽了几口唾沫。我和妈说:“我吃五碗,行不?”“小馋猫,不怕把小肚瓜撑破了啊,管够”。还不时的把大锅铲从妈手里抢过来搅和几下。经过了漫长的煎熬等待,终于可以吃了。大碗大碗的盛满(那时的碗都大),大匙大匙往嘴里吃。母亲的做黏干饭黏黏糊糊,香甜可口,又不乏嚼劲,有时还有黏黏的锅巴,好吃的不得了。那时的食材也地道,黏高粱、红薯、窝瓜、大豆是自己种的,都是粪肥。高粱米真的很黏,现在已经很少有人种很黏的高粱米了。
我都记不清我有多少年没吃过大铁锅做的正宗腊八粥了……我在我们老家群里发了一个消息,谁家做黏干饭(腊八粥)叫我,我特想吃,没人回复……
现在图方便只种玉米了……
母亲离开我已经20多年了,记不清了,她没看到我穿嫁衣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