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全文 || 年味淡，岁月远

春节像一纸追捕令，将亲人从天涯海角捉拿归案。火车，汽车，飞机，轮船，不管采用哪种运输方式，你还是要回来，你欠故乡一次回归，欠记忆一次重温。你多像赎罪，脚步和眼神中有类似的沉重。

今年春节到明年春节，那么近，似乎转过弯就到。这时间啊，骑的是快马，又被岁月的鞭子抽打，马蹄勤勉，蹬蹬蹬，就将你送到你极不情愿的岁数。这人啊，每天死一点，头屑纷乱，就是死去的部分，你还恍然不知。

年前，我就又死了一颗牙。这颗牙功勋卓著，戎马倥偬，但它毕竟要死了，上面布满沧桑。我突然口腔开始漏风，那个缺口带来诸多不便。该给它开个追悼会吧，致个悼词：请接受我的致敬，我将化悲痛为力量。

年茶饭更丰富了，七碟子八碗，可年味渐淡，各自抱着手机，目光呆滞，精神恍惚。网上不是有张名为《儿孙回来了》的照片刷屏，就说的是八九个儿孙们玩手机，而白发老人坐炕头上一脸茫然。明年过年，建议移动，电信运营商停网，这样大家就可以专心过年。赚的这些钱，离间人心，和黑钱差不多。还有这拜年，微信上铺天盖地，花花绿绿的，也弄不清哪个不是群发的，连个名字也不标。唉，这批发的祝福，又有多少意义？

无酒不成宴。过年喝的尽是好酒，可酒兴大减，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气氛也不比往年红火。我喝了一场，除夕夜么，可越喝越清醒，快一斤了还不见酩酊，人穷费酒，汉丑费婆姨，是这个理不？对酒当歌，人生几何，这酒虽伤人身体，但离了又不行，酒色财气四把刀，我如今只剩这一把了，还秃了许多。

今天大年初五了，上电脑更新了一下微博。半小时后起身，腿脚麻木，瓦凉瓦凉的，哦，性子急了些，忘穿裤子了，多亏没开直播，要不肯定走光了。走就走吧，咱这膀大腰圆的，赘肉横行，也没个性感可言。有些女的成天练，小蛮腰有什么好？光有骨感没质感，有形式没内容，容洞无物，没啥前途。

昨天本来想一个人去宝鸡，打问了一下，宝鸡青年诗人陈朴说下雪了，交通不便，也就放弃了。再说这大过年的，儿女环绕，一个人出去倒是洒脱，会被人指着脊梁骨说咋看这号男人没责任心，光顾自个乐了。男人，是箍在每个男人头顶的标签。男儿有泪都不轻掸，我有次实在伤心的不行，跑到尹家沟后山美美地哭了一场，本来还想继续哭，上来几个女的跪倒在一座新坟头大哭，一下把我震住了。这人，谁都有伤心处，裏在肉身里看不见罢了。别来无事，洛河畔上溜达，冰在消融，成批运往三月。我最喜欢听这冰下的淙淙了，清脆，洗耳，像钢琴在弹，独奏或合奏，美不可言。偌大个农贸市场空空的，只剩下些旧货架，烂纸箱，小商小贩都回去过年了，他们战斗过的地方，是生活留下的硝烟弥漫，一派狼籍。

亲人团聚，诤友把盏，过年热闹几天，但转眼又到离别，汽车站，火车站，机场，码头又要上演望眼欲穿，挥手之间，有多少是心碎和不甘？我们总在离分中接受了弥足珍贵的感受，我们不愿意去远方，我们又无能为力。

让日子自由些，且行且远。对于新的一年，我却坦然，随性了许多。今年一定去一趟西藏，因为那地方岁数大了去不了，测了一下肺活量，只剩六千四了，得抓紧。喜欢苍凉和雄浑，喜欢经幡上方的鹰和天蓝到极至时的窒息感，这，就是我。

作者简介：李全文，男，1973年6月出生于陕西省延安市宜川县。写诗多年，作品先后发表于《大学生》、《星星》、《延河》、《中国新诗》、《延安文学》等刊物，部分入选《新延安文艺丛书诗歌卷》、《陕西青年诗选》《小镇的诗年选》。诗作《父亲》、《草原》等六首进入2016中国诗歌排行榜榜中榜（由中国诗歌学会《中国新诗》公布）；入围中国当代诗歌奖（2015——2016）；甘泉县首届作家协会主席，延安市作协常务理事，陕西省作家协会会员。

责任编辑：郑玉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