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人说书(28)|无法还从有法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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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书

作者丨刘树人

刘树人,中国书法家协会会员,江苏省甲骨文学会副会长、书画院院长,上海市书法家协会会员,上海吴昌硕艺术研究会副秘书长,中华诗词学会会员,中国楹联学会会员。曾任驻沪某部政委,大校军衔。

曾参加全国首届楹联展、第六届中青年展、中日第20届自作诗书法交流展、全军中国书协会员优秀作品展、江苏林散之奖书法三年展、上海书法晋京展、西泠印社首届楹联展、《书法》杂志第三届全国“百强榜”等重要展览。出版《刘树人书法集·自撰楹联卷》、《金声石韵·刘树人书法作品集》、《书法入门十八法·张黑女墓志》、《当代最具潜力书法家·刘树人》等,发表关于书法艺术的文章十多万字。

“始有法兮终无法,无法还从有法来。千古大成真辣手,都能夺取上天才。”林散之先生的这首论书诗,对我们辩证地学习和运用书法的法度是一个深刻的启示。

凡艺术皆有一定的规范、程式,在书法则称为法度。从一定意义上说,学习书法,就是一个不断学习、掌握和熟练运用书法的法度的过程。林老曾自言:“60岁前,我游骋于法度之中。60岁后稍稍有数,就不拘于法。”书法艺术历史悠久,其法度十分系统和周密。比如,就技法层面而言,有笔法、字法、章法、墨法等,而就学习书法的整体而言,还有学书的程序、取法的门径、师承的取向,以及笔墨纸砚方面的有关要求,等等。所有这一切构成为书法,书法的法度贯穿于这一切之中。书法的法度,一方面是古人、前人在艺术实践中逐渐形成的,而一经形成便又成为后人学习书法的向导和依凭,学习书法,只有“遵规守法”,才能顺利入门,以至登堂入室;另一方面,这些法度也构成了书法区别于其他艺术的质的规定性。试想,如果没有这些法度,书法与抽象画如何区别?与书写外文有何不同?不讲法度,只能是乱写乱涂的“鬼画符”。

书法的法度系统而周密,实际是标志了书法艺术的高度与难度。因此,对法度的理解、掌握和运用,也就表现出书法家艺术水平之高下。林散之作为一代大书家,他对书法的法度当然烂熟于胸,运用得心应手。他论学书程序:“学字要守法,乾乾循规矩。先从楷书学,再向行书辅”,“狂草应从行楷入,伯英遗法到藏真”;论临帖,认为“要在似与不似之间,不要专求形似”;论执笔,强调要能悬肘,“执笔之法,双钩盘肘,力在笔中,笔随手走”;论章法,说“字的排列就是字的呼吸,不能密排成算子”,“整整齐齐如算子,千秋人已笑书奴”;论墨法,认为要能润而黑,浓墨、淡墨、枯墨都要有,“有笔才有墨,见墨方见笔,笔是骨,墨是肉、水是血”;论取法门径,说写字可从唐碑入手,“宜学六朝碑版,继学二王,再进入汉魏,其气自古不俗”。林老的这些真知灼见,是他毕身艺术实践的经验总结,反映了他在书法艺术上达到的高度。由此可见,全面而深入地学习、理解和运用法度,是不断提高书法造诣的根本途径。

掌握和运用书法的法度并非朝夕之功,大书家往往作为毕身学书过程的“日课”。但不少人对此认识不足。有的人浅尝辄止,才掌握一点皮毛,就认为已入堂奥,便开始标新立异、任笔为体,实际是乖离法度甚远。林老讽刺曰:“摇摇摆摆飞上天,钉头鼠尾钩相连。问君何以如此写,各有看法迈前贤。”“叹我学书六十年,竟被先生走在前。书法之道真无边,大胆创造惊张颠!”还有的人对法度的认识不够全面,认为学书法只要掌握笔法就行,其他结字、章法都属于设计,墨法更是书法最外在的东西。这种看法显然十分偏颇。笔法是书法的核心,这毋庸置疑。笔法关系线条的质量,线条质量差的书法,当然谈不上艺术性。但书法的线条不是孤立存在的,它具体表现为一个字的点、横、撇、捺,这些点画位置如果写得不合规矩或者十分死板,字肯定不好看;或者字写得还可以,但章法上只会布若算子,不能自如地处理字的大小和行的疏密斜正的关系,这样的作品也不会有韵味和意境。看清朝的科举试卷,许多人对笔法的掌握也很到位,但仍被视为“馆阁体”而遭到批评。对笔法的掌握表现的是功力,对结字和章法的掌握表现的是才情,二者相辅相成,不可偏废。至于墨法,林老的“有笔才有墨,见墨才见笔,笔是骨、墨是肉、水是血”,已经把笔法与墨法的相互关系说得很清楚了。此外,有的人对法度的认识比较僵化,一切以“二王”为标准,对碑学兴起后书法的新发展视为离经叛道,对字的结体上出现的变化,盲目批评为“丑书、怪字”,连“二王”的嫡系传人赵孟頫说的“结字因时相传”也不承认了。通过分析上述这些现象,我们可以更加理解林老强调法度的深意了。

当然,林散之被誉为“当代草圣”,并不仅仅由于他掌握、运用法度臻于化境,更在于他对法度的认识辩证而深刻。“始有法兮终无法,无法还从有法来”,林老的诗说明了“遵规守法”的重要性,同时也指出,“无法”与“有法”是辩证的统一,“无法”是“有法”的高级阶段、高级境界。在这里,“无法”并非无视法度,而是说,对于书法艺术,仅仅停留于遵循法度是不够的,应该要让法度成为书家展示身手、自由表现的平台和依据,达到“从心所欲不逾矩”的境界。艺术的魅力就在于,为了确定某种艺术门类,便逐渐有了许多约定俗成的规范、规矩,初学者、平庸者感到这些规范、规矩是一种限制、约束,而高手、大家则在这个特定的艺术空间中进行演绎,把限制、约束磨练成功力、功夫,由功力、功夫展示性情、才华,即从必然走向自由,由“有法”走向“无法”,自我性情得到充分舒张,从而获得极大的精神愉悦。事实上,当高手、大家由“有法”走向“无法”的时候,往往意味着对前人成法的突破和新法的诞生。我们看林老的草书、特别是他的草书对联,其中运用的“绞笔”法,把长峰羊毫的特性发挥到极致,写出的笔画非点、非线,也不同于运用涨墨所形成的块面,表现出一种苍茫高远、浑沌幻漫的形态。这种写出常规点、线、面之外的笔墨形态的“无法”,就是无前人之法,就是创造了新法。所以林老又有诗说,“有法即无法,无法即有法。下笔如有声,千古存一辣。”当然,能够突破成法、孕育新法,这是对书法发展的大贡献,这样的人确是“千古大成真辣手”,而对于我们众多的学书者来说,还是先在“知法”、“用法”上多下功夫吧。

2020年10月18日于海上倚虹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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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财宝哥

文字撰写:刘树人

书法作品:刘树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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