嘀嗒,嘀嗒

不知不觉,已人至中年,如同一股风,刮着刮着就无声无息地消逝在时光的屏障里。中年,亦是一场晚来的雨,不紧不慢地落在黄昏时分。雨声嘀嗒、嘀嗒,随风小有纵横,格外清冷,悠长。

秋季里去看山,山在云层下。孟浩然有诗曰“夕阳度西岭,群壑倏已暝。”,又有“樵人归欲尽,烟鸟栖初定。”之句,说夕阳西下时,群山与砍柴人都已悉数沉寂归去,连鸟雀都找到了可栖息的地方,只等着安睡了。

中年之静,又何尝不是如此,滤过尘世繁华,淡了名利纷争,避了柴米油盐,倒是喜欢在闲暇时刻,约了闺中密友,看山看水,看云隙飞出彩霞,看花朵开到极致。一个女人内心的安定,原是来自历经沧桑后的沉淀。

若是此时,正在山间踱步,刚刚欣赏了五彩缤纷的秋景,转瞬之间,有云遮住夕阳的余晖,送一场曼妙的雨来,也算是应了节气的景。

上等的秋雨,不是下在清晨,而是黄昏时最美。清晨的雨,沾了夜的寒,会显寒凉。黄昏的雨就不同,一整天的温热之气都挟持在里面,是温润的清疏。

最初的雨,总是小而缓慢,呢呢喃喃的,落在耳畔,会有丝丝的痒,像孩童在一旁呵气,薄薄的雾气在发鬓缠绕,些许调皮,些许暧昧。更有躲雨的鸟雀慌不择路地飞,叫声被雨丝拧住,疼得一声长,一声短,惊落了身边梧桐树的叶子,一枚落了,又一枚紧跟着落。秋天的雨,最是无忌。

秋天的雨是有颜色的,彩笔画不出,心却记得牢。雨落在林间,树木会发出悦耳的响声,叶子呼吸紧促,如同初恋时的紧张和慌仄。雨从叶片的缝隙间坠入泥土,大地也滋滋作响,如同幼儿吸食母乳,贪婪具有童真趣味。最喜是一阵微风袭来,雨随风动,扯起雾霭,一层一层叠上去,诗意缱绻,曼妙可人。

女人在林下行走,雨小,只执了一柄素花小伞。偏还着了最怕褪色的红妆,婀婀娜娜在雨里妖娆。都说红最不禁洗,洗了湿了就褪了颜色。女人偏不管,中年女人的小有任性,是自信,是张力。亦是成熟,是稳重。女人和山脚下的树木草丛一起,在傍晚时分,完成了对最后一场秋雨的膜拜。

许是人在中年,心会愈发地疏朗有致了吧。亦如这场秋雨过后,就是立冬,世间开始飘雪,万般颜色转瞬褪去,尘世只有灰白二色。而或许,那也是岁月的尘霜染就的另一种美,那美,将比秋色更沉静深邃。是中年女子的心,懂得收敛自持,清喜自欢。

这一年这一季的最后一场秋雨,是在子夜时分停止的。雨停的时候,山间万物都已鸦雀无声,似乎这场雨从未来过,又似来过了,又悄悄抹去了印痕。女人在夜里醒来,不经意地听到最后一滴雨敲在瓦脊之上。“嘀嗒”一声,那是时钟,又走过了一个空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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