魂兮，归去
魂兮，归去
文/肖桂荣
母亲2020年4月去世，距今已经一年多了。
母亲是家里最支持我读书的人。一个农村的女孩子，除了嫁人，还能有什么出路？读书，只有读书才能改变命运。每看到张桂梅校长誓要把大山里的女孩子送出去，我都想起母亲，感谢母亲。
当我挂职来到遥远的宁城县，看到田间辛苦耕作的女性，更加想起母亲，是睿智的母亲当年力劝我去读书，才让我成为今天的样子。母亲，没有小学文化的母亲一直用自己的方式激励我去读书，我永远地怀念母亲……
可怜的母亲终于忍不住来裁缝班找我，满脸都是怯怯的神情，怯怯地问我，“有一所中学正在招生，咱也去报个名，行不行？”
我脑袋梗梗的，不耐烦地说，“行吧！”
其实，我早烦了裁缝班里的氛围，混杂在一群比我大许多的大姐大嫂们堆里，听她们张家长李家短地说笑，显得我格格不入。正好母亲来找我，我趁机又回到学校。
只是有了第一次就有第二次，我并没有珍惜来之不易的学习机会，高考接连失利，复读的成绩竟然比上一年还差。父亲是一个异常老实巴交的男人，面对倔头倔脑的女儿，只能听母亲的。
弟弟们对我的待遇艳羡得牙痒痒，大弟对母亲说，“复读可以，不能再让她吃那么多好吃的。”
我心里暗暗嘀咕，“你个吃货！”
其实背地里，母亲不知道偷偷哭了多少回。这个贫瘠的家庭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到我身上，我就是离跃龙门最近的机会。想想那时候的我，真是该打！家里愁云惨淡，我却混不吝的模样，母亲每天都在替我犯愁，除了复读，我还能有什么出路？
1990年的11月1日，农历九月十五，父亲因工伤去世。那一天，来的异常突然，也异常平静，多年以后，我的耳边始终回响着母亲撕心裂肺的哭声。哭过之后，当年只有41岁的母亲毅然挑起家庭的重担，继续供我上学。母亲始终坚信我一定能通过读书出人头地，让她过上好日子。
那一年的高考成绩来得特别晚，娘俩一直等啊等，好不容易出成绩，亲戚又带来的一个坏消息，“今年的题目简单，也许分数线会比往年高出不少。”母女相对无言，静等命运的安排。
事实是我终于考上大学，母亲长长地出了一口气。母亲，我最亲爱的母亲，她一直坚信女人只有接受教育才能改变命运。我有幸成为一名新时代的女性，有一技之长，凭自己的本事在社会上立足，都是母亲的功劳。
老公最知道母亲在我心中的分量，他经常跟我开玩笑，“不要总考量男人，老婆和老妈掉进河里先救谁？如果我和你妈都掉进河里，你肯定先救你妈！”
我口中啧啧连声，“哎呦喂，您一个大男人，跟一个老太太较什么劲？人有双重父母，我绝不拦着您老去救婆婆，我一定努力自救。”心里想：“您老那游泳水平，我真不敢恭维？”
母亲把我送进大学，我第一次接受社会的毒打。除了学习以外，同龄人竟然还懂更多。班里第一次组织烧烤，看着同学们熟练地把肉、蔬菜穿在签子上，熟练地翻烤着，我就是一名只会学习的巨婴。真的考量起来，在学习上，我也差得很远。一下子，我变得手足无措，唯唯诺诺。接下来又发生一件事，更深触到我的灵魂。学期中，一位同级来自偏远山村的男生跳楼自杀了，给父母留下一封遗书，还有欠同学的大约三十几块钱。我再次近距离见识死亡，活着真的比死还难？
走进大学，我走进更广阔的天地。我第一次见识到出去买菜居然要花掉五十多块钱，那是1991年，我每月的生活费才两百元；我第一次吃到甜糯的月饼，不再像家乡的那样梆梆硬；我第一次住到同学家，她家有五层的小高楼，还有奔驰车。老天，我走出了自己的小世界，发现外面的世界很大，也很精彩，只是来时的路已经荒草没膝，再也找不回……
初生牛犊不怕虎！大学毕业后，我毅然代替母亲挑起家中的重任。我像一朵欢快的花驱散了母亲心中的乌云，我不止一次地执起母亲枯瘦的手放在腮边，“老太太，您应该颐指气使地教训我，这是我供你上大学应得的利息。”
母亲支撑着孱弱的身体，笑着说，“花了你这么多年的钱，够本了，知足了。”
母亲坚持透析了十年，终于走完自己的一生。
又到中元节，只有我遥望天际，祝福父母亲在另一个世界里相亲相爱……
【作者近期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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