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童剧里的生命与死亡》探访国际儿童剧艺术节系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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儿童剧里的生命与死亡
文/陈岑
很多儿童剧都有讲述关于生命的主题故事，在过去，儿童剧着重阐述生命的意义、生命的宝贵以及与生命相关的感人故事，现在的儿童剧会更加呈现出对生命的感受。它不再满足于传达一种结论或认识，而是要艺术家通过声音、画面、肢体、光影等形式来传达对生命的感受，用柔和的、开心的甚至是搞笑的方式去表现人们在面对生死时的情绪和状态。
我曾在西班牙艺术节看到一部儿童剧 《让想法飞》，这是一部光影互动的儿童剧。我把它归类为生命主题，是因为看剧过程中体会到了对生命的欣喜和感动。该剧的舞台设计十分特别，一圈贴地地灯在黑暗的空间将舞台与观众的区域分割开来，小朋友和大人围圈席地而坐，营造出黑暗苍穹下人们围坐在海边篝火的氛围。舞者手持鱼竿，用麦克风在观众圈中穿行，收集着每一声“问好”。随后，现场的音乐响起，舞者开始击掌，有节奏的掌声让场内灯光发生了变化。渐渐地，小朋友也加入其中，灯光伴随着每一次的击掌不断闪烁，就像是生命迸出的火花。舞者与观众形成了一种自然的默契，无需使用语言，也无需解释规则，观众便沉浸在舞者设定的情境中。
在剧的结尾，演员手中高举的鱼竿释放出流动的点点星光，那些看起来像蝴蝶、像烟花一样的光点逐渐在观众席蔓延开。划分舞台与观众的光圈也消失了，这时演员向一个女孩伸出手指，当演员和她的指尖相碰时，场内的灯光又一次闪烁起来。随后演员邀请女孩来到舞台中央，女孩有些犹豫，演员就静静等待着，直到女孩从缓缓迈出的第一步到最后平静地走上舞台。整个剧场的观众都和女孩一样感受到一种对生命的触动，这种触动就像一颗生命的种子，种在了每个人的心里。整场演出没有使用一句语言，但是这部剧想要传达的所有关于对生命的体悟观众都感受得到，这也是剧场的独特魅力所在。
一部法国儿童剧《纸歌剧》也使我印象深刻。它改编自法国一个古老的传说。未生育的女人会向矮人精灵求孩子。当一个妈妈在选孩子的灵魂时，这些小小的灵魂都在尽力展示着自己的美好，那是一种对生命的渴望。接着伴随灵动的舞蹈和清澈的声乐演唱，一个生命就此诞生。在剧的后半段，生命进入了暮年，象征着生命的纸张也由白色变成黑色，老人和年轻人开始探讨死亡和永恒的话题。就这样，在充满诗意、轻松的氛围里传达着对生命的渴求和对死亡的探讨。
这是一部既优美又动人的剧，整部剧是用法语演绎，但配合着舞台的光影和演员的歌声及舞蹈，仍然能让人体会到生命的绚丽和美。尽管话题深刻却也体现着孩子般的童真，再加上现代舞和音乐的结合，舞台前卫而有设计感，很多细节都抓住了孩子的眼球。
最后一个是我在土伊兹密尔艺术节观看的法国儿童剧《回忆积木》，这部剧改编自日本短片动画《回忆积木小屋》。剧中的世界处在逐渐被海水淹没的陆地，人们为了应对水位的不断上涨，只能不断加盖房子，宛如摞积木一般。房子越盖越高，远远望去有如矗立在深海中的巨塔。在搬运家具时，一位老人不慎将烟斗掉落水中，于是他决定潜回被海水覆盖的旧屋寻回烟斗。
被海水笼罩的旧屋，仿佛被时光埋藏，他在旧屋发现了很多往日的回忆。最后的场景最让我触动，老人的指尖轻轻摩挲着已故妻子的照片，从指尖流露出的宠爱，犹如爱抚爱人的额头那般温柔，仿佛她从没有离去一般。这部剧的舞台画面非常唯美，现场的水声和蓝色光影仿佛将我们一起置身于海中木屋，一同陷入了老人的回忆。沉在水中的旧屋，封存着他和已故妻子的浪漫与快乐。整部剧呈现出了一种失去亲人后的感觉，那些过往的回忆，对逝者的怀念都渐渐转化为人们对生的力量，让我感受到生命并没有随着死亡消失，而是变成了一种宁静和满足。
后来，我和来自美国的戏剧老师sarah 谈起这部剧，她说：这部剧让我回忆起了家人，那时候我刚刚成人，全家人围坐在一起，父亲握着我的手跟我说，“Sarah，记住这一刻，因为这些回忆是我们能给你留下的”。听她说完，我们笑着笑着流泪了，我也跟她说起我的感受，这部剧让我想到如果有一天我的先生不在了，拥有着那些回忆我也会很满足，而不是太过悲伤。
因此，为什么儿童剧对感受的表达和呈现越来越重要？我想除了有技术的进步、儿童年龄发展需要的原因外，更重要的是，“感受”是我们学习一项新事物的起点，也是进入我们知识体系从而变成潜意识的终点。感受是丰富的、多元的，它代表着更多的接纳和包容。
就像生活在城市的孩子几乎没有见过蟒蛇或受过蟒蛇的攻击，但我们对这类危险动物仍抱有深深的恐惧，我想这也许跟我们从小接收到的信息有关。无论是有关蟒蛇的故事还是画面都影响着我们的感知，这种间接学习到的感受会逐渐变成我们的潜意识。同样，如果有谈到关于生命和死亡主题的文学作品或儿童剧，那么恐惧是不是也源自周围人给我们带来的第一感受呢？并不是说，我们不应该恐惧死亡，而是我们的文化和艺术如果能对生命和死亡有更多的呈现方式，那么带给人的感受也会更加多元，当我们提及死亡或许就不仅仅只有恐惧和悲伤，还有回忆的力量，对生命的满足和对新生的渴望。
本文刊登于《保育与教育》杂志2020年第6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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