庸师出高徒 / 开普饭

１.

这世上有名师圣贤，带出知名高徒。我们能知晓孔子学生的名字的有“侍坐”时的子路、曾皙、冉有、公西华，“一箪食，一瓢饮，在陋巷，人不堪其忧，回也不改其乐”的颜回、孔子曾称其为“瑚琏之器”的子贡……万世师表，流芳百世。

年逾古稀的武大前校长刘道玉能叫出两百多个学生的名字，他一直把优秀学生作为创造性案例进行跟踪研究。不凡的教育理念成就了许多人，窦文涛、野夫都是他任职时期的学生。甚至有人说，武大有三宝：樱花、老图书馆和刘道玉。

有很多为人师者，既有专业素养，可以引导学生在学术道路上深造远航，同时更是身体力行的教育实践者，所以，他们当得起学高为师，德高为范的英名。

然面，也有平常甚或平庸的老师，仅仅因为学生自身的出众而使自己有资本自高自大，仅仅因为学生的光芒而仿佛成了光源。

已经教过多少学生我自己也记不清了，近年更是连一些学生的名字也记不住，面对他们又茫然又羞愧，我的学生大豆就总是称我为笨蛋老师。我就是那个平常和平庸的老师，置身学生们那光芒的中心，于是又暖，又亮。又骄傲，又庆幸。

２.

赵总一听说我们去北京实习的消息，就打听详细行程，说要来看我。我们要住到郊外，一想到他来看一次我，相当于从白城赶到松原，还不算上堵车浪费的时间，我很不愿意他赶过来。可是又知道没办法阻止他。以前他在博客上知道我喜爱一个作家，即刻在北京买了那个作家所有的书寄过来。知道我身体有恙，就寄来手环监督我运动。

到达当天晚上，赵总的车就已经先于我们抵达驻地北普陀影视城。北京南六环人少安静，连路灯也没有，简直是真正的乡野。进入影视城前有一段窄窄的路，路面凸凹不平，大巴车开过时，真是摇啊摇，摇到外婆桥。不知他的车在不熟悉路况时怎样开过来，更不知他怎样进入戒备森严的大门。据说这个影视城进来一次门票要一百元。我同事说，门卫认识车，一看赵总的好车，当然放行。我不认识车，看来连门卫都当不成。

一片黑暗中隐约感到外面有一个大湖。沿着大湖转了一圈才到了我们住的楼区。因要分配房间，弄了好久。赵总就一直耐心地等着我。但是想想你马上就要住在宫殿里，真是好不激动。

赵总不习惯我称他赵总，说学生就是学生。然而一个老师的苦心是，要把他做成一个标杆，好勉力后来者有样学样，所以不能不叫赵总，这个可由不得他。

有人很羡慕我，说当老师真好，被学生当老太君一样尊敬着，当月亮一样捧着。我常常反问那人，你也当过学生，你也有老师，请问你是如何当学生的，你又是对待你的老师的？如果你并没有当月亮一样捧着你的老师，凭什么老师就能当月亮呢？那些有违师德受到学生唾弃的老师你也不是没有听说过。

这个问题我当然也问过我自己。答案是，我不是个好学生，但算是半个好老师。

这半个好老师的内容是，我自己的小孩说，妈妈，你陪学生的时间要比陪我多。我对他说，我爱我的学生就好，你由你的老师来爱。

不知是由于得自教师家庭的影响还是其它原因，他果然得到了他老师的爱。我读研时，没人照顾他，有时吃不上早饭，他的老师就买面包给他。上大学放寒假回家，他的老师开一个多小时车送他去火车站。

我爱学生的方式也许简单，爱的能力也许不够，但我的好学生特别多，他们全心全意爱我这个老师，令我同时体会到做教师的幸福和自己做学生的惭愧。这些学生之中，赵总差不多就是最为令我感动的一个。

穿越整个北京城从昌平赶来时，风尘仆仆的赵总还没有吃晚饭。这一次他没有被我骂太胖了，实在是因为他最近太辛苦了。但是他因为工作熬夜养成吸烟的坏习惯极令我不爽。本来他说要请我们四位老师吃晚饭，但此时已是夜里九点钟了。赵总就在门卫外面的木桌上泡了一碗面吃了起来。在京城打拼，吃不上饭，熬个通宵是常事，做事业真得有好体力。那夜的北京天很凉，赵总心细，给我找了东西垫着坐下，还为我披上他的外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