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土:苏东坡的批判精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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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医发展到后来,其糟粕显而易见,比如鲁迅先生在《父亲的病》一文中所写的,医治父亲的水肿病,医生就开了“败鼓皮丸”,其依据便是“医者意也”。至于“蟋蟀一对,要原配的”等等,则更是可笑之极。当然先生的讽刺更是毫不留情——“似乎昆虫也要贞节,续弦或再醮,连做药资格也丧失了”。鲁迅先生的文章写于1926年,那是他从日本学医归来,已经具备了科学的医学观,然后再返回头来看从前之种种,批评起来应该说是相对容易的。
而生活在一千多年前的苏东坡,当时则没有西医,全然是个中医的环境。在这种情况下,要保持清醒的头脑,对中医里的糟粕予以批判,就不是普通人所能做到的。但东坡这样做了,在《医者以意用药》中,他写道:
欧阳文忠公尝言:有患疾者,医问其得疾之由,曰:“乘船遇风,惊而得之。”医取多年舵牙为舵工手汗所渍处,刮末,杂丹砂、茯神之流,饮之而愈。今《本草》注引《药性论》云:“止汗用麻黄根节及故竹扇,为末服之。”文忠因言:“医以意用药,多此比。初似儿戏,然或有验,殆未易致诘也。”余因谓公,以笔墨烧灰饮学者,当治昏惰耶?推此而广之,则饮伯夷之盥水,可以疗贪,食比干之餕余(剩饭),可以已佞,舐樊哙之盾,可以治怯,嗅西子之珥,可以疗恶疾矣。公遂大笑。元祐六年闰八月十七日,舟行入颍州界,坐念二十年前见文忠公于此,偶记一时谈笑之语,聊复识之。《苏轼文集卷七十三杂记》
短短二百余字,虽然记的是一则趣闻,却将“医者意也”批驳得体无完肤。而这种批判,源于他对中医的钻研与独立思考。苏轼对中医颇有研究,并且有医论、医方存世,著名的《苏学士方》便是他收集的中医药方。后人把他收集的医方、药方与沈括的《良方》合编成《苏沈良方》,至今仍存。他与名医庞安常的友谊更是为人所传诵。但难能可贵者,他相信中医、研究中医,而不迷信中医,对其中的不合理成分,毫不客气地予以揭露与嘲讽。其批判精神之强,由此可见一斑。
批评前人易,批评自己所处时代难;批评远方的事物易,批评身边的人与事难。而能够独立思考、具有批判精神,方是鲁迅之为鲁迅、苏轼之为苏轼的根本所在。
二O一三年十二月三十一日上午
(刊《邵阳日报》2014.1.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