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土:手工作坊里打造出来的历史学家——吉 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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吉本(1737~1794)以其所著《罗马帝国衰亡史》而跻身近代英国三大历史学家的行列,与写《苏格兰史》的罗伯逊、写《英国史》的休谟并称。2000年,美国《生活》杂志评选“有史以来最佳书”,吉本此书在20种首选书中位居第17,其影响可见一斑。

那么,吉本又是如何成长为一名优秀的历史学家的呢?这一点,在他1788年完成《罗马帝国衰亡史》后,于次年写就的《回忆录》中可觅得答案。

吉本的求学之路极为简单。他自幼体弱多病,并未受到过系统的学校教育。7岁,跟随家庭教师约翰·柯克比受教;9岁,进入金斯顿镇的一所学校,断断续续呆了两年;12岁进入威斯敏斯特公学学习拉丁文和希腊文两年;15岁被录取为牛津大学马格德林学院的有身分自费生,呆了14个月;16岁至21岁,被父亲派到瑞士洛桑一加尔文派牧师帕维雅家就学4年,学习法文、拉丁文,大量阅读经典著作。

吉本的求学之路又不简单。在他7岁前所受的早期教育中,“就有人教我学习读、写、算三艺”。在金斯顿镇学校里,“我以许多眼泪和一些血作为代价,获得了拉丁文语法知识”。

在威斯敏斯特公学两年的收获是“我就可以领略拉丁文的美趣和打好希腊文的基础了”。在进入牛津之前,“我的无所选择的爱好逐步沉淀到‘历史’这一门……我的选择历史,就必须归因于勤奋阅读当时分卷陆续出版的八开本《世界历史》了。这一部在当时首屈一指的著作,加上赫恩的一篇题为《指挥人世的史学家》的论文,为我指出,并且将我引向至少是英国读者所能读到的许多希腊、罗马历史学家。我将我可以找到的这类书籍,全都异常贪婪地拿来读了”。

而在牛津马格德林学院,作者却认为“这14个月是我一生中过的最懒散、最没有收获的日子”。最后作者因为信奉天主教的问题离开牛津,“一离开马格德林学院,我的读书兴趣很快就恢复了”

父亲当初让他到洛桑帕维雅牧师家中就学,首先就是为了把他从信奉天主教的错误中拉回来。而帕维雅无疑是位优秀的教师,他“苦心孤诣地用了许多功夫认识我这个英国学生的性格,赢得我的感情,启迪我的心智”,“他见我确实有勤奋和克制的习惯,就听任我自己掌握生活了”,他“一经发现我的进展超过他的速度和尺度,他就立即识趣地让我自己发挥才能了;按钟头上课马上变成整个上午的自修,有时整天都让我自修。延长学习时间的愿望逐渐坚定了早起的良好习惯”。

作者为渴求进步而奋力学习。为了学好法文与拉丁文,他采用两种语言互译的方法,“我拿西塞罗一封信译成法文;译后将它放在一旁,等到我把原文的词句全都忘记了,再将我的法文译本尽我所能译成拉丁文。于是拿我蹩脚的译文同这位罗马演说家的平易、文雅、恰当的句子逐句对照”,“我坚持这种来回翻译的练习,写满好几本练习簿,直到我懂得了两种语言的用法特点,并且掌握了至少一种正格的文体”。

他大量阅读古典作家的作品。“我订了个较广泛的再次学习拉丁文古典著作的计划,分为四大项目:⑴历史家,⑵诗人,⑶演说家,⑷哲学家……我耽迷于第二遍甚至第三遍细读德伦斯、维吉尔、贺拉斯、塔西坨等人的著作,用心吸取最投合于我自身的思想和精神。我从不放过一段难懂的或舛错的文字,一定要从可能获得解释的各个方面进行探索”。

此外,他还与远在巴黎、苏黎世、格廷根的三位教授通信,并且聆听法国大诗人伏尔泰登台朗诵他的诗作,观看他所创作的悲喜剧。他还和老师一起用一个月的时间,游历了瑞士的多数主要城市:纳夫夏特尔、比安、索勒尔、阿劳、巴登、苏黎世、巴塞尔、伯尔尼等。

从以上所述可以看出,吉本的成才之路极为独特,因为体弱多病,在16岁去瑞士洛桑前,他几乎没有在学校里系统地学习过。但他大量地阅读英文、希腊文、拉丁文的经典著作,为日后的写作打下了坚实的基础。作为一名历史学家,读万卷书诚然必要,但行万里路似乎也必不可少。

26岁那年,他出游巴黎4周,重返洛桑11个月,并在1764年4月到1765年5月去意大利旅游。行前完成了旅行的知识准备:阅读古罗马地志,古代意大利地理,以及关于勋章奖章的书籍。当作者踏上罗马的土地时,“我在经过了25年这么长的时间之后,却忘不了当年首次走近并且进入这座‘永恒的城市’时激动我内心的强烈情绪,也难以用言语将它表达出来。一夜不能入眠,第二天我举起高傲的脚步,踏上古罗马广场的遗址。每一个值得纪念的地点,当年罗慕路站立过的,或者塔利演说过的,或者凯撒被刺倒下的地方,一下子全部呈现在我眼前了”。于是,“1764年10月15日,在罗马,当我坐在朱庇特神庙遗址上默想的时候,天神庙里赤脚的修道士们正在歌唱晚祷曲,我心里开始萌发撰写这个城市衰落和败亡的念头”……假如没有此次意大利之行,世上或许就没有《罗马帝国的衰亡史》这本巨著了。

假如吉本生活在今日之中国,以他的情况,要考上大学都很困难,更不要说考硕读博了,而没有博士甚至博士后的头衔,进入大学或研究所教书、搞研究就绝无可能,成为一名历史学家的希望就非常渺茫了。反过来说,以我们今日之基础教育与高等教育现状,要培养出吉本这样的人才来说,可能性也微乎其微。

从吉本的受教育情况看,得之于学校的少,得之于私人教师与自学的多。曾有人分析,随着英国工业革命,以班级为标志的现代学校开始出现,现代学校教育的好处是可以像流水线一样批量生产“人才”,缺点是整齐划一的教学模式,不利于个性化人才的成长。“学校必须把许多理解能力和应用能力不相同的人等量齐观地施行教学,这就将使少年人的学习时间拉长至八年或十年;若使由熟练的老师单独教一个学生,也许一半时间就可以完成其事了。”吉本此话一针见血地指出了现代学校教育的弊端。至于我们的中小学教育完全以应试为目的,则更在吉本先生所批评的之下了。而我们的高等教育,能否与当时的牛津媲美或超过之?则更不得而知了。

如果说传统私塾教育为手工作坊的话,学校教育则为大工厂生产,而吉本的情况则介乎二者之间。如何把“手工作坊”式的私塾教育之优点与现代工厂式的学校教育的优点结合起来,是我们应该认真对待的问题。

二OO九年十二月廿日下午

(此文收入《布袋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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