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张庆祥讲《道德经》第五十三章之心得
第五十三章 大道
大家好!今天与大家分享听张庆祥讲《道德经》第五十三章之心得。
上章老子讲守本无为,本章则进一步阐明有为之害。
“使我介然有知,行于大道,惟施是畏。”
“介”微小的意思。
“知”指对身中的道(气,本性)的觉知。
“行于大道”,在日用伦常中不被因外境变化所产生的得得失失的感受所捆绑,不在其上攀附任何贪嗔好恶的意义,就叫“行于大道”。
这里的大道有两层意思,第一层意思是指我们身中的道,即身中的那股生生不息的造化之气;第二层意思是指通往生命之生生不息的最根本,或者叫最究竟的法。
“惟施是畏”中的“施”指有为或妄为,“畏”警惕、谨慎的意思。
因此“惟施是畏”是说惟有时时处处警惕、谨慎着内心的妄为,以免稍有不慎丢失掉生命的根本。
如何警惕?如何谨慎?在《传习录》中有一段王阳明的讲学记录,或许能给我们以启发,关于这段记录的白话翻译大致如下:
王阳明有一位下属,管断案的,常听王阳明讲学,就对王阳明说:先生您的确讲得很好,但我因工作太繁忙,没有时间去研习。王阳明听了之后就对他说:我并没有让你离开日常工作去凭空研习学问,你既然有断案的工作,那就从断案上去研习,这样才是真正的格物。譬如你审一个案子,不可因他应对无理就起个怒心;不可因他措辞婉转逢迎就生个喜心;不可因为讨厌他的请求而故意整治他;不可因他的哀求而迁就他;不可因为自己的工作繁忙而草率结案;不可因旁人的诋毁诽谤而随旁人之意处理等等。以上所说的这些情况其实都出自于人的私欲(贪嗔好恶),只有你自己才知道你的内心有没有这样的私欲,你只有仔细观照克治,别让断案因自己的私欲而产生偏倚,以至于是非不明,这就叫做格物致知。只有在日常工作中来落实的学问才是真正的学问,如果离开了具体的人事物,凭空去做学问,那不叫学问,那叫着空(堕入顽空的意思)。
(原文:有一属官,因久听讲先生之学,曰:“此学甚好,只是簿书讼狱繁难,不得为学。”先生闻之,曰:“我何尝教尔离了簿书讼狱,悬空去讲学?尔既有官司之事,便从官司的事上为学,才是真格物。如问一词讼,不可因其应对无状,起个怒心;不可因他言语圆转,生个喜心;不可恶其嘱托,加意治之;不可因其请求,屈意从之;不可因自己事务烦冗,随意苟且断之;不可因旁人谮毁罗织,随人意思处之。有许多意思皆私,只尔自知,须精细省察克治,惟恐此心有一毫偏倚,枉人是非,这便是格物致知。簿书讼狱之间,无非实学。若离了事物为学,却是着空。”)
这样我们可以知道老子为什么要言“行于大道,惟施是畏”,道并非静止不动,道是动的,在我们的日用伦常中,道不断在身中起伏荡漾,因此我们体悟道就要在日用伦常中去发现,去体察。
因此“使我介然有知,行于大道,惟施是畏。”这段话的意思是说:若能使我对身中的道(气)稍微有点觉知的话,那么在日用伦常之间,我就能时时刻刻警惕、戒备内心的各种念头、罣碍、欲求等,以免因其肆意妄为而丢失掉生命的根本。
这个就是无为法,是通向生命之生生不息的究竟法,圣人、君子无不依此究竟之法而修身立命。
但众生呢?
我们之所以成为众生,皆是因不依究竟之法,而偏行不究竟之法,所以老子又言:
“大道甚夷,而民好径。”
“夷”指平坦的大路,比喻无为法的平常、安全。
“径”指蹊径的小路,比喻有为法的不平常、危险。
“大道甚夷”,通往生命之生生不息的根本的、究竟的法非常平常、简单,不需要我们拥有很多的知识,也不需要我们拥有很多的能力、财力、名利、地位等等,更不必我们花费心力去造作、经营,我们只需对胸中一气不分别,不好恶,不在其上攀附任何意义,就可以开启本性生生不息之造化,就可以获得自在的人生,就这么平常,这么简单,所以老子言“大道甚夷”。
“而民好径”,而作为众生的我们却偏偏不相信这条无为之大道能抵达自在的人生,偏要寻求那种能给我们带来愉悦、兴奋、激动、新奇等感受的有为之“径”,所以我们必须要拥有比他人更多的物质财富;更强的个人能力;更高的地位;更好的名声;更幸福的生活等等,只有这样,我们才可以感受愉悦、兴奋、激动、新奇等,这样的人生也才算有意义。
可殊不知越这样,我们会越来越陷于感受的捆绑之中,越来越不自在,越来越烦恼罣碍,越来越不幸福,最终结果就是逐渐衰亡。所以老子继续说道:
“朝甚除, 田甚芜, 仓甚虚”
“朝甚除”朝,朝廷。
“除”,在《说文解字》中说:“除,殿陛也。”其注说:“殿谓宫殿,殿陛谓之除。因之凡去旧更新皆曰除,取拾级更易之义也。”
因此“朝甚除”指朝廷放着正事不干,却忙着不断雕饰更新宫殿。朝廷作为一个国家的首脑机关,其首要工作应该是考虑如何让百姓实现安居乐业,如何使国家更安定,百姓更富强,而不是把功夫花在装饰宫殿,修建宫殿上。
那么老子这里是在比喻什么呢?
其实是在比喻我们众生,众生来到这个世界,其本来目的是为了解脱烦恼罣碍,启开生生不息的自在人生。但是呢?我们来到这个世界后,将人生目的忘得一干二净,我们把毕生的精力都用在了对外在事物的追逐上,为了“得到”而忙碌,为了“失去”而烦恼,甚至痛苦,致使本自清真光明的心田被贪嗔好恶这样的杂草所遮蔽、染污,本来俱足一身的精气神也日渐凋萎。这就是“朝甚除,田甚芜, 仓甚虚”所要表达的意思。
“田甚芜”,农田里长满了草,让本来耕种的粮食作物不能得到很好生长。比喻内心的贪嗔好恶遮蔽了本来清真光明的心性。
“仓甚虚”,仓库空空,仓库本是储备粮食或其它必备品的地方,仓库空了,意味风险即将来临。比喻身中的精气神越来越衰,离危险、灾祸越来越近。
因此“朝甚除, 田甚芜, 仓甚虚”是对众生生命品质的描述,要改善其生命品质的唯一办法就是“行于大道”,可众生偏偏“好径”也就是老子所说的:
“服文彩, 带利剑, 厌饮食, 财货有余。”
“服文彩”,指衣服上镶有各种华丽的图案、饰品。衣服本是用于防寒蔽体,但为了给人漂亮的感觉,或者富贵的感觉,便镶上各种图案、饰品。
“带利剑”,据《礼记》记载,剑产生于商代,最早用以防身。到了老子时代,铸剑工艺已得到很大提高,这个时候的剑已不只用于防身,更重要的是用于凸显佩剑者的身份和地位。
“厌饮食”吃过多的食物,以至于吃得伤了胃口。食物本来是用于充饥裹腹,但却因为不知足而过度享用。
“财货有余”追求过多的财货。财货本来是用于生活需要,但为了满足占有的欲望,不断追逐、抓取,其所得早已超过了实际需要。
老子这里是用这四句比喻众生因贪嗔好恶的遮蔽而不能够看清生命的真相,比如衣服的真相是保暖;利剑的真相是防身;饮食的真相是充饥;财货的真相是以备不时之需,可众生却对其视而不见,众生却误将自己的感受当作生命的真相加以追逐,比如追逐文彩带来的漂亮、富贵的感受;追逐利剑带来的身份、地位的感受,追逐美味带来的爽口感受;追逐财货带来的占有的感受,众生并不知道这这些感受只不过是梦幻泡影,生生灭灭不能长久,因此若不能脱离感受的捆绑,其结果是非常危险的,所以老子最后说:
“是谓盗夸。非道也哉!”
“夸”,《说文解字》中解为“奢”,《广雅·释诂》中释为“大”,因此“盗夸”可以理解为“大盗”。
“是谓盗夸”是说以上所说的这些舍母弃子的行径,其实是盗走我们生命的大盗,是让我们的心田“甚芜”,腹中“甚虚”的大盗。
老子第三章云:“虚其心,实其腹”。“虚其心”就是不动心,就是心不被身中的感受所捆绑,不随感受的变化而贪嗔好恶;“实其腹”就是存养浩然之气,其二者的关系是:“虚其心”是“实其腹”的前提;“实其腹”是“虚其心”的自然呈现。
而众生的“好径”的行为却刚好与之相反,心不虚,腹自然不能实,腹不实自然走向衰亡。所以老子将其称为“大盗”,并告诫众生“非道也哉”,因此“好径”就是不道,还是赶紧回到大道上来吧,平常、简单又安全才是正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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