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园时节雨：父亲的冬夜

父亲的冬夜

文/田园时节雨

这是四十多年前的事了。

桥盟村人大都有编锅笼的传统手艺，父亲也是一个编锅笼的老手，那时一到冬天，农闲了，尤其是冬夜的时候，便把所有的岁月都用在了编锅笼上。

冬天，昼短夜长，父亲除了吃饭，便是以只争朝夕的精神，夜以继日地不停歇，干他的草编锅笼活，为的是好赶在淇县腊八古会上交易，换些钱，好买年货过年。

父亲编锅笼的时候，在前一天会把备好的秸秸篾儿，泡在冰冷的池塘里，压上石头，不让其飘浮上来，好浸湿润透，绵柔有拉劲，不致使断裂。把麦秸葶横放着躺在地上，在上边淋上几遍水，也使其湿润柔绵，不仅好做活，而且编的锅笼也会更加结实紧密，人站在上面都不会凹顶。

冬天的夜里，寒气袭人，要说用火炉取暖，那简直是异想天开的事，因为家里穷，想想连肚子都填不饱，哪有什么多余的钱买煤呀！反正那时房子是土房子，墙是用麦秸和泥垛起来的，墙壁也厚，也没有感到特别的冷。就是在这样的环境下，父亲却坐在昏黄的灯光下，脚下放一块编锅笼需要的石墩，从容地一边捅锥子，一边续麦秸葶，一边拽篾儿，我呢，就坐在旁边给他备好一撮要续编的麦秸葶上，好让父亲编的快些。父亲编起锅笼来得心应手，十分老道，好像根本不算个什么事似的。

记得有一年渐近腊月了，下了一场罕见的鹅毛大雪，寒气袭人，父亲一手不闲地一天编了四个锅笼帽，母亲说:"天冷得很，晚上就不要干了，早点歇着吧！"父亲说:"还有一个编了个半个，我把它编完就睡。"半夜里，我一觉醒来，发现南里间还亮着昏黄的灯光，就知道他又在熬夜了。第二天清早，我们才知道，父亲把那个编完之后，又编了两个。母亲抱怨说:"你不要命了，干多少是个够。"一向固执的父亲却满不在乎地笑着说:"还不是好赶在腊八会上，趁堆和泥，多卖些！"母亲只好说:"咋说你也不会听。"在我的心里，父亲就像一头永不知疲倦的牛，为了撑起这个家，从来都不知道什么是累。

有一年腊月初八，父亲要到县城集会上卖锅笼，为了早点到集市上找个好的摊位，连早饭也顾不得吃，欲要出门上路，母亲说，一会儿饭就好了，父亲却拿着一块还没馏透半热半凉的黄窝窝，啃了几口，便用扁担担着大大小小的十几个锅笼帽出发了。我和母亲望着父亲渐去的背影，心里不免感到一阵的酸楚。

这就是父亲的冬夜，冬天的夜是寒冷的，可父亲的心却是温暖的。

(写于2020年12月2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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