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6】中国精美小说、散文、诗歌、散文诗大奖赛白合云作品

老菜头（五）

白合云（河南）

临近中秋节的一天傍晚，我刚进市场大门，就看见俩女人在我家门口推推搡搡，我急走几步看见包春花满脸不悦要往我家进，我爱人微笑着往外推。

只听见老太太包春花说：“弟妹，今天你不收下我加工的鸭蛋黄月饼，以后，渴死也不吃你家的水！”

“嫂子，我不吃甜食，您兄弟他看见月饼就胃疼。”我爱人在解释着。

天爷，话说到这份上，你不照单全收有断交之嫌。提的哪是鸭蛋黄月饼啊，分明是比黄金还贵的一种心情。我忙解围说：“哎、哎，收下、收下。我看见月饼胃疼，因为去年买的肉松月饼，不良厂家把破棉花做成炮捻子一样的肉松，谁吃到肚里不胃疼啊！嫂子这月饼是拿料让人加工的，干净，吃着放心，不胃疼、不胃疼。”

我从老太太手里把一兜月饼接回来，包春花满意地笑着说：“这还差不多，大兄弟帮我家要回账不说，光这几年提你家的水吃，没收过一分钱，算算几年下来就让我省下多少钱呀！你们没来市场那几年，吃大奔家的水，每月都给大奔家十块钱。

我问：“嫂子，你说的大奔我咋不认识？”

她说：“你没来市场之前全家都搬市里去了，前几年在市场上专卖美国猪头，每天从市里拉回来一车。赚钱多，家里买两辆奔驰车，市场上的人就给他起个绰号大奔。大奔家有钱，但很抠门，对人吝啬。听说那年他爹死，在老家土葬，村里邻居为给大奔找难看，把他爹棺材抬到村口撂下，帮忙抬棺的人走得无影无踪。”

包春花还在我家有说有笑时，王长脸老婆气喘吁吁地跑过来，开口就说：“救护车把老菜头拉医院去啦！”

包春花跟王长脸老婆从我家跑出去追赶救护车，我忙去外面打听消息。

原来老菜头收摊从菜市场回来，路过王长脸家门口时，见王长脸正忙着从车上卸猪肉放进院里冷藏库内。他走近前就要帮忙，王长脸摆着手说：“不行、不行，一扇猪肉上百斤你可扛不动。”老菜头抓起一扇猪肉撂在肩上，结果他腿一软，脚一滑摔倒了，猪肉像一块石板一样不偏不倚砸在老菜头身上，痛得他龇牙咧嘴，当场不能动弹。王长脸吓得变了脸色，拨打了120。

医院的CT检查结果出来了，人老骨头脆，老菜头大胯骨摔断，想治好能走路，要置换一个人工股骨头，费用要好几万。老太太知道了这个结果，哭成泪人儿。左邻右舍前去安慰，老太太说出来一个鲜为人知的事情。十年前，他儿子和媳妇领一双儿女去新疆种地，儿子在一场车祸中离世，媳妇带俩孩子生活，经济困难。当年老菜头一夜白了头，酒是一天比一天喝得多，烟也比以前抽得多了。这些年老两口在市场上摆摊卖菜赚到的钱，大部分寄到新疆供孙子孙女上学。所以老两口没有积蓄，哪来几万元治腿？当晚，我翻来覆去睡不着，总想帮帮老两口，就写一篇三百字左右的稿子，第二天拿给市场吴主任看，吴主任看后很感动。七十多岁的老人，为孙子孙女上学，起早贪黑挣钱，自己生活不富裕，还多次帮助过殷雪，虽然被她利用，但他的精神值得一赞。让人同情和敬佩！

上午的市场上人群摩肩接踵，熙熙攘攘。大喇叭里传来吴主任的声音：“老菜头同志，他是咱市场商户中年龄最大的一位，可他……他的爱心充满活力，他的情操值得我们学习……咱市场大院就是个大家庭。这次他……，大家要伸出爱心之手，一方有难八方支援！为他……”

吴主任第一个捐五百元去送给包春花，哪知道老太太一早就去了医院，正好碰到王长脸从医院刚回来。自从老菜头摔伤住院后，王长脸有空就去医院看看，虽然包春花没有追究老菜头摔伤的原因，毕竟是在他家搬肉时摔伤。吴主任安排王长脸代收捐款。王长脸觉得自己收钱又记账不妥，怕别人说闲话，随后找到了我。我不敢怠慢，用张红纸写上“为老菜头献爱心捐款处”贴在大门口，门卫小伙搬来桌椅，不一会，陆陆续续便有人前来捐款，我一边记账一边询问姓名。王长脸说这样麻烦，市场上的商户他都认识，平时见面都喊他们的绰号。

我先把吴主任、王长脸、郝向友、胡娇芬记上，接下来王长脸看人过来捐款就喊绰号，他喊啥我记啥：

牛酱肉、焦麻鸡、朱下水、洪鲤鱼、余海鲜、吉肠子。

薄豆腐、田玉米、万豆芽、宋香菇、贾丸子、仇豆腐。

土豆张、南瓜王、夏细粉、常面条、

康萝卜、黄香蕉、橙子哥、柚子妹……

写着写着我笑了，对王长脸说：“长脸，吴主任万一安排把捐款名单张榜公布，这、这成何体统啊！”

王长脸一看也憋不住笑起来，笑得上齿叩不住下牙说：“标准的一张菜谱，荤素搭配，营养美味。没事，贴出去就当给咱市场做一次广告。”

我绷着脸说：“长脸，做广告也不能落下你呀，你把老母猪肉充瞟猪肉卖，也得写上！”

王长脸弯腰伸手捂着我手中的笔，吐沫星子飞老远，说：“哥，这个可以没有，这个真可以没有，我保证，从今以后，再不卖那号肉。”

全市场三百多家商户，来了二百六十二家捐款，有十几人来市场买菜的饭店老板也捐了款，一共收了31900元钱。吴主任和王长脸一起提着这笔捐款去了医院。包春花在走廊碰见二人，带他们来到老菜头的病床边。老菜头下体固定在一个架子上，动弹不得，他扭脸看见二人，点点头抬一只胳臂指着靠墙的躺椅说：“坐坐、坐，哎，吴主任，您那么忙，还过来看我。”王长脸说：“老菜头，你摔伤腿惊动了全市场，吴主任号召大家为你捐了31900元，是给你送钱来的。”

吴主任一手把捐款递到老菜头手里，一手拍着老菜头胳臂说：“应该的、应该的，老哥，你的事情大家都知道了，原来你们省吃俭用是为了供新疆的孙子孙女上学啊，自己不富裕，还多次帮助他人，你是咱市场里的活雷锋。我昨天参加一个会议，咱菜市场马上升级改造，县领导主抓，改造后的市场宽敞整洁。并且还要成立市场工会组织，市场工会不但监督商户经营规范，还要解决商户实际困难。老哥，这些钱是为你治病用的，后面你的困难咱市场工会会为你解决的，你永远是我们的老菜头！”

老菜头听过吴主任一席话，他感动得一时说不出话来，老泪夺眶而出。

吴主任和王长脸走后，包春花用纸巾为老菜头擦着泪水，激动得朝老菜头脸上亲了一口说：“槐才，我没嫁错人，你比那个‘局长’伟大!”

老菜头笑得眼睛眯成一道缝，他堆满皱纹的老脸显得是那么慈祥。一个七十多岁的老人，腰弯背驼，身体也不够高大，但，他长一副真正的男人脊梁，就是这样的身躯不仅挑起了生活的重担，而且还有颗博爱之心。

【作者简介】白合云，笔名常青树，男，1963年生，河南省上蔡县人，农民，爱好文学喜欢绘画，擅长用幽默诙谐的文字描绘当代农民最质朴的状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