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5】“我的父亲母亲”全国散文、诗歌有奖征文大赛付克发作品

母亲的嫁妆

付克发（重庆）

在那个物资相当匮乏的年代，我家拥有一台“蝴蝶牌”缝纫机，在偌大的村子里是个爆炸性的新闻，它是我妈妈最奢侈的嫁妆。

我妈因此挣足了面子，在同龄的姐妹中引以为豪。爸爸更是得意洋洋，不但娶了个如花似玉的老婆，而且还娶回了最时髦缝纫机。我爸是村长，在村里说话就很有底气，一天到晚都在忙他的公务。其实就是反背着手儿在村里瞎转悠，喊喊口号、贴贴标语、发发牢骚、骂骂街，唱几句风流调子挑逗大姑娘、小媳妇找乐子。游手好闲的他，东瞅瞅西逛逛，就混到天黑了。进家门就是跷起二郎腿，一碟花生米，半斤老白干，喝得二麻二麻的，晕晕乎乎倒头就睡，才懒得管一家人的死活呢！根本不顾及家里的大小事务，一切家务活都是妈妈包干。

妈妈的态度极好，从没有看见她发过脾气，每天起早贪黑，任劳任怨。几个兄弟姐妹的吃喝拉撒她都得全权负责照管，还得参加集体劳动，挣工分养家糊口。白天劳动，晚上还要赶手工活，妈妈做衣服很认真，村里的人都喜欢妈妈做的衣服，既好看又贴身，不长不短，不肥不瘦刚刚好，价钱又相对便宜。每天晚上她总是熬到深更半夜才能睡觉，第二天，天不亮又得起床忙家务。

我爸是个火爆性子，其实他人不坏，刀子嘴豆腐心，口恶心善的一个人。他的牛脾气一上来，他就不管不顾，就是先人老子，想骂就骂。因此很多人都在背后唾骂他：“不近人情的东西！”人们都纷纷来向我妈妈告状，我妈妈耐着性子慢慢给人们劝解调和，农村人往往都是为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大吵大闹，甚至动武。妈妈苦口婆心，将心比心，反复做思想工作，等她解释清楚后，人们话明气散了，又和好如初。人们往往是愁眉苦脸地来，喜笑颜开地离去。村民的矛盾化解了，邻里之间的关系也就融洽了。人们有事没事都喜欢到我家里来玩，首先对妈妈的手艺褒奖一番，说来看看衣服做好没有，合不合身。像制作围裙、袖笼子、内裤之类的小玩意，妈妈一律免费。

大家坐在一起非常亲近，没有距离，没有隔核，像兄弟姐妹一般，摆摆龙门阵、拉拉家常、诉诉苦、说说心里话。妈妈人又大方，只要家里有好吃的东西，都要拿出来大家分享。因此，我家就成了村里的联络点、避风港、救助站。人们有啥子苦、有啥子困难都喜欢向我妈倾诉。邻里之间有啥子矛盾和纠纷，他们懒得去找我爸，反而喜欢找我妈调解。我妈妈从不干涉内政，她给爸爸留足面子，维护爸爸的尊严和地位，背地里耐心给爸讲道理：“做人要以德服人，以理服人！”因此，人们都竖起大拇指称赞我妈：“是贤内助，人们的贴心人！”她在村里的名声，比我爸的名气还大。

改革开放了，工厂化的服装涌入市场。不但样式新颖，而且价钱又便宜。我妈的手艺就渐渐地淘汰了，人们都喜欢追求时尚，赶潮流，缝纫机就被人们渐渐地遗忘了，远远离开了人们的视线。但是妈妈却把它摆在显眼的位置，每天把它擦试得亮晶晶的一层不染。缝纫机必定是妈妈的荣耀，为我家立下了汗马功劳。它跟随妈妈度过了多少个不眠之夜，有了深厚的情感。

搬新家的时候，她什么都可以不要，唯独这台缝纫机，说什么也得搬走。我说：“这个老古董，实在碍眼，干脆当废品卖了吧！”

妈气急败坏的样子很吓人：“你们现在嫌它老了，碍眼了，那时候全靠它养活一大家子人呢！我也是个老古董！不中用了！我还吃闲饭呢！你们干脆把我也卖了得了！否则是个祸根、累赘......”妈妈几天不吃不喝，爸爸好说歹说，最后答应搬走，妈妈才笑逐颜开，露出了笑脸。

从此，我们不再敢提缝纫机的事，直到妈妈去世多年，这台老缝纫机，像传家宝一样，一直摆在显眼的位置。爸爸时常抚摸着缝纫机，就像妈妈不曾离开过。看到它就仿佛看到妈妈那佝偻的身影，还趴在缝纫机上，倍感温暖亲切……

【作者简介】付克发，男，60后，自由撰稿人，先后在全国各地报刊杂志发表作品400多篇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