嘴上说不要,身体很诚实
文丨张是之
公元643年,也就是唐贞观十七年,直言敢谏的魏征病故。
唐太宗流着眼泪说:「夫以铜为镜,可以正衣冠;以史为镜,可以知兴替;以人为镜,可以知得失。魏征没,朕亡一镜矣。」
以铜为镜,可以正衣冠。以史为镜,可以知道国家兴亡的原因。
高高在上的皇帝心生感慨,今天为我们所熟知。
唐朝建立于618年,亡于907年,共290年,曾经一度在经济、文化等方面取得了辉煌的成就,属于当时的发达国家。
但历史的吊诡之处在于,如此强大的帝国也难逃衰落、灭亡的结局。
此后的元、明、清不仅没有跳出这个更迭的轮回,综合国力反而走起了下坡路,直到清朝被打得找不到北,才重新认识世界,探讨救亡还是启蒙的问题。
以史为鉴,可那又怎样呢?依然没有跳出繁荣、衰落、造反、更迭的轮回。就像是今天人们常说,你懂得了那么多道理,却依然过不好这一生。
唯一的解释是,以史为鉴,得出国家兴亡的原因,很可能是一个「假冒伪劣」产品。听上去好像很有道理,却未必就是真相。
轮回的多了,以至于很多人因此就把历史规律当成了真理,认为轮回是一种必然。
这种「必然」虽然看上去有一些「历史证据」,但显然缺乏足够的逻辑支持。
今天我们回看历史,所做的历史研究,都是对特定的人、特定时间、特定环境下所发生的具体事件。
但如果想从这些历史事件中总结出一个必然规律,那很有可能会无功而返。
因为历史中那些特定的人、特定时间和特定的环境再也没有机会重现。
在时间的长河中,变化的是这些外在的表象和条件,唯一不变的是内含在其中的逻辑。
一千个苹果掉下来,那都是一千个不同的苹果事件。
唯有掉到牛顿头上的那个苹果,让他顿悟到了牛顿定律。(当然,假如这是真的话。)
苹果千变万化,只有牛顿定律这个逻辑关系一直存在,静待人们去发现。
同样的,经济起起伏伏,看上去,历史上出现了那么几个周期性规律。于是很多人就得出一个经济周期必然出现、客观存在的结论,认为这是市场本身的内在缺陷,指望着政府的有形之手来干预和避开这个周期。
经济高速发展的那几年,常常听到要「踩刹车」、「软着陆」的声音,等经济增速真的降下来,却恐怕又坐不住了。
但正如我在《从来就没有什么经济周期》一文中说的,正常的市场逻辑下,一个经济体的主要引擎企业家们,他们也许会短期同时犯错,也许会有部分投资长期出错,但绝对不会所有人长期集体犯错。
如果一旦出现所有人都犯错的局面,也就是大范围的经济周期,那么一定是有了非市场的逻辑力量的出现,这种力量唯一的一种可能,那就是以暴力为后盾的「有形之手」。
一个基于自愿交易的自由市场,到最后一定是人与人之间的交易,逻辑上找不到国界、民族上存在的基础。你不能轻易说别人赚我们钱就是割我们的肉,别人赚走我们的钱,但东西给了我们呀亲。
这位读者的思考,大概是很多人的必经阶段吧,没什么不好的,我也是这么过来的。
「国家和民族利益」、「伤害国家税收和国内生产者」、「中华民族、非我族类」,等等这些词汇的表达和思考,什么时间会想起来使用呢?
我想大概是只有在和我讨论看上去有些「深刻」的问题时,才会想起来使用吧。
讨论问题可以深刻,但生活本身并不深刻。
生活是具体的、实在的,是没有这些大词包裹的。
假如这位读者使用的是苹果、安卓中的任一一款手机,无论是其中的软件、硬件,都是来自全球协作生产的结果。
在花钱来买一部高科技产品——手机的时候,这桩交易背后涉及到的「非我族类」、非我「中华民族」的人,何止一千一万?
在买手机、打电话、和亲友家人分享快乐的时候,大概从来都不会想起那些深刻的「大词」吧。
只有用这个手机在用来学习,或者和交流的那一点点的时间,才会想起民族利益这样的事儿。
我也许是十分理想化的学者,但世界大同并不是奥派的主张,世界大同这样的帽子是断然扣不上的。
因为自由交易之下,从手机到电脑,从身上穿的到脚上蹬的,再到追国产剧、追日剧韩剧美剧,这样丰富多彩的世界,哪里有什么大同啊?
如果说非要总结一个大同的话,那就是这些交易过程中都是人与人之间的交易。
我们在用手机的时候并没有在意开发 iOS 和安卓的人是非我族类的美国人,为什么到了讨论问题的时候就特别的去在意呢?
经济学的常识告诉我们,我们花钱的时候才是我们表达「真爱」的最佳时机,我们用金钱表达着我们对商品重要性的取舍。
讨论问题高谈阔论一下和花钱买手机相比,哪个是更真实的表达呢?
所以说,嘴上说不要,身体很诚实。我们有些时候所表达的观点,也许经不起我们自身行动实践的检验。
奥派主张研究的,恰恰是人的真实行动,而不是什么世界大同。
那么,以史为鉴,可以知兴替否?
未必的,历史可以帮助我们理解逻辑,却并不逻辑本身。
2019年04月2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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