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大明星冯喆,对他在电影《羊城暗哨》中的扮相,印象深刻。小时的我,就有一种直观的感觉,他与李向阳、杨子荣、洪长青等扮演者的味道,绝对不同。但究竟是何味,我也说不清。长大后,才知那种味道叫做儒雅。只是儒雅的冯喆,也有倔强的时候,他不顾父母反对,毅然娶妻张光茹。那是 1949年5月7日,在香港六国饭店,29岁的冯喆与19岁的张光茹,举行婚礼。结婚那天,作为主婚人的冯父,不得已在盖章仪式的那一刹那,到达婚礼现场,旋即离去。他不认同儿子的选择,可又无能为力,只好用此态度表示自己的不满。他深知,相爱容易相处难,成长环境相异甚远的两个人,若想拥有美满婚姻,胜算实在太小。冯父最终看到的,是儿子的婚姻果真以悲剧落幕,徒呼哀哉。
父亲冯健统,毕业于圣约翰大学,后又考取清华大学研究生,获得硕士学位,并赴普林斯顿大学读外交。母亲韦瑶珊,武汉大茶商韦捷成的千金,就读于上海教会学校对玛丽女校。好嘛,又是张爱玲的学姐。冯父出国前,奉双方老人之命,与冯母结为连理,双双出洋留学。虽说冯父、冯母两人性格不同,前者严肃、刚正、耿直、好学不倦;后者温柔、善良、和蔼热情。但两位真是互补,相亲又相爱。冯喆,上有一哥,下有一妹。哥哥作为家中第一个孩子,是母亲的最爱;都说女儿是父亲前世的小情人,妹妹又受到父亲的宠爱。而冯喆,夹在中间,总有些受气包的感觉。但他生来爽朗,从来都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丝毫都不计较。有时,冯母会在晚餐后,放一张唱片。温馨的音乐响起,冯父兴致一来,就会热情地邀请夫人共舞一曲,三个孩子哈哈大笑,都围着老爸老妈开心地跳。说来又说去,冯喆从小就是在这样一种和谐温暖的环境中长大的孩子。
1929年,她出生在四川省宜宾叙永县,家境不是很好。否则,母亲不会在她九岁时,把她送入戏班学川戏。要知,那时的风气,戏子都是下九流。但光茹,是个要强的姑娘,学艺很刻苦。三年不到,她便登台演出,清秀的扮相,令人心动。这时,有个军官,想纳光茹为妾。张母倒是不反对,女儿有个好归宿,也不失为一个好选择。给人做妾,能算好归宿?有这样的母亲,真真为光茹吸了一口凉气。可光茹是个刚烈的姑娘,宁死不从,在婚宴当天,她就私自逃走。直到风平浪静过后,她才返回宜宾。没想到,楚楚动人的光茹,又被一个袍哥的公子看上了。这位公子,不仅容貌英俊,而且出手阔绰。有容又有金,再加上缠功,青春期的小女生光茹,就这样沦陷了。只是此公子,只是猎艳好奇,绝无半点真心。时间一长,自然漏出马脚。自此,光茹大受伤害,心中的执念也根深蒂固:男人都是下半身的动物,没一个好东西!后来的光茹,来到重庆,加入了中华剧艺社改学话剧。跟随剧艺社,光茹出川,到武汉、南京等城市演出。
此时的冯喆,已是鼎鼎有名的大明星,追求他的人络绎不绝。只是命运使然,他遇见了光茹。光茹动人的舞台形象,一下子吸引了冯喆。也许这就是冯喆的劫数,他不可思议地爱上了光茹,如醉如痴。也许,在他所接触的女生中,从没有人像光茹一样,拨动了他心底的琴弦。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光茹可是受过情感伤害的,她不会轻易地再对某个男子心动。再说,冯喆太帅了,外面的花花草草太多,她没有把握去获取他的真心。面对冯喆的痴情,光茹首肯了。准确地说,是冯喆的执意苦追,温暖了光茹冰冷的心。但在冯家父母看来,门不当户不对的婚姻,终究难以长久。只是人各有劫数,一个人只能为自己的选择负责。父母尽到责任,孩子硬要不撞南墙不回头,也是没法子的事。至于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无论怎样,终究人生的路,还得由孩子自己走。自己硬要跳入火坑,终究怨不了别人,父母不能陪孩子一辈子啊!
新中国成立后,冯喆与光茹,回到上海,开始了两人世界。因冯喆担任了多部影片的主演,受到广大观众的喜爱。有人的地方,就会有是非。一些好事者,总会在光茹面前,或有或无地提醒她,要注意冯喆的情感动向。本身光茹就有心病,当年被袍哥公子欺骗的痛,至今犹存。当她意识到自己的丈夫冯喆,可能也会对自己不忠时,她的“作病“就开始了。起初,冯喆拼命向妻子解释。可这种绯闻,越解释越说不清。一旦光茹心中存在了怀疑的种子,捕风捉影的烈火,只会越烧越旺。到最后,弄得冯喆只要跟女生说话,光茹就怀疑他们二人有染。冯喆都快崩溃了,他对着好友吐露心声,光茹太敏感了,我实在受不了,要窒息了。此时的冯喆,不知会不会想起父母的忠告?但脚上的泡自己走的,只能打碎牙吞下去了。孩子,是夫妻之间的纽带。冯喆想过,也许我们有了孩子,光茹就不会如此偏执了。但光茹,几次怀孕,又几次流产,到最后,她完全丧失了生育能力。身体的疼痛,一个人可以靠毅力去忍;但精神上的病痛,真是人力无法触摸的,只能自己一个人硬扛。在上海,她没有寄托;在夫君冯喆身上,她找不到安全感。其实,所谓的安全感,只能自己给自己。别人对你再好,也都是虚活儿,自己有寄托,有目标,才是真的。于是,光茹决定离开上海,回成都继续川剧事业,以弥补内心的亏空。此时的冯喆身心俱疲,因拍摄《淮上人家》,必须跳入水塘里,由此染上了血吸虫病。为了治病,他摘除了脾脏与胰腺。冯喆多么希望妻子,能拥他入怀,给他充分的理解、体贴,安慰与温情。可是一切都没有,光茹决绝地离开上海,那是1956年。
1961年,为解决冯喆夫妇的两地分居问题,上影厂决定将冯喆列入援建峨影厂的大名单。其实,这就是一个阳谋。冯喆在上海生活多年,这里有他熟悉的一切,有他的好友,他更愿意留在上海。只是发生了“街头追女”事件,即冯喆在街上遇见一位貌美如花的女子,尾随而至。也许冯喆只是想问美女芳名,是否愿意加入电影厂拍摄电影?但一张嘴,两张皮,有些事只是越描越黑,冯喆成了心怀不轨的“大色狼”。想想看,在那个时代,一个大明星,光天化日尾随一女子,想干坏事,胆子也太大了。是真是假,真是难以区分。只是看冯喆的面相,真不是那种獐头鼠目之人。但为了剃除这个包袱,也曾因羡慕嫉妒恨,总之冯喆被组织“好意”地安排入川了。那么在四川,冯喆唯一的念想,就只剩下与妻子团圆了。相见之下,小别胜新婚,冯喆与光茹难得地渡过一段美好时光。只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街头追女”一事,传到了光茹的耳朵里。本身光茹的疑心病就重,再加上如此事件,如此渲染,如此多彩,她决定分居。何以解忧,唯有杜康。电影厂的同事们,总会看到冯喆流连于小餐馆的身影,他孤独,他寂寞,他心冷……
1966年,文革爆发,冯喆成了被打倒的人物。院子里贴满了他的大字报,被批斗,被殴打,成了家常便饭。而雪中加霜的是,或为了明哲保身,或为了给夫君当头一棒,光茹对造反派交待了冯喆平时的牢骚。这无异于向垂死的人身上,毫不留情地捅了一刀。而刺向冯喆胸口的,正是他深爱的妻子光茹。1969年6月2日,天刚亮,伙夫起来烧饭,突然在柴房里,发现上吊的冯喆。此时的他,已经断了气。当光茹听到冯喆死亡的消息后,如坠冰窖,他才48岁啊,正是年富力强正当时,他还可以多拍一些优秀的影片啊,他就这么走了,离我而去?!此后的光茹,没有再嫁,她投入到热爱的川剧中,1988年被评为一级演员。1978年7月,电影厂为冯喆召开追悼大会,为他平反昭雪。只是儒雅的冯喆,不会再在意这一切了,只有他留下的角色,还闪着光芒,带着金边。1993年,在退休后的第三年,光茹走完了痛苦、煎熬的一生,只有63岁。我悼亡君十八年,此心耿耿意绵绵。君虽逝去我恋君,梦里相逢话苦甜。人总是这样,得到时,不懂珍惜,而失去后,却倍加追悔。
从1968年到1978年,整整十年,居住在香港的冯父与妹妹冯琳,都与冯喆不通音信。那个时代,若有海外来信,很大程度上都会被戴上”里通外国“的帽子。直到1978年,冯琳突然收到新华社香港分社,转来电影厂给她的通知,告之她前往成都,参加冯喆的平反昭雪仪式。对冯喆的死因,妹妹冯琳更坚持,哥哥不是自杀,而是他被造反派打死后,被制造成上吊自杀的假象。因为上吊的人,死后都是舌头伸出,面目可怕。而据见到冯喆遗体的人都说,他的面色很平静,他是被一床毯子裹着,送往火葬场。总之,无论怎样,冯喆都离开了这个世界,这个让他又爱又恨的世界。冯琳带着哥哥的骨灰,回到了香港。在高龄的老爸面前,她丝毫不敢流露半点哀痛,生怕老爸承受不了这个残酷的打击。可是,老爸在四川也有老朋友啊,他终于知道了,次子冯喆是被人活活打死的!很长的一段日子里,冯父与妹妹冯琳都深陷在悲痛中。夜里,冯父房间的灯,彻夜亮着。冯琳借着送茶的缘由进去,老爸也不理她,只有烟斗里的红火一闪一闪的。从此,冯父与妹妹冯琳的生活中,再也没再提起过冯喆一个字。
而光茹的骨灰分放两地,一半葬于宜宾白塔山父母身旁,一半放入成都磨盘山公墓。不可否认的是,在妹妹冯琳心中,总有一个打不开的结,就是哥哥的死,有一大半原因,都与家庭不幸有关,都与嫂子光茹脱不了干系。一句话,哥哥的婚姻,就是一场悲剧,一个已知开头,就能预知结尾的悲剧。
可是,在感情的世界里,谁又能对谁的感情,指手划脚呢?鞋子舒不舒服,只有当事人自己知道。有种说法,婚姻中,不存在误差,不存在错过,不存在无奈,一切发生的,都是必须要发生的。可是,对次子冯喆的婚姻选择,冯父终究还是意难平。对此,您有何高见?最终我们都将学会,与他人交往,最重要的不是甜言蜜语,不是容貌金钱,而是你和他对于这个世界的看法,对人生的态度是否一致。在成人的世界里,只有相同价值观的人相处起来才会更为舒服和长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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