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主选择与现实——父母能给孩子多少尊重？
自主选择VS现实
文/老庄友华
前几天意外收到儿子发来的一份邮件，是加拿大华人徐小平的一篇短文——《我的儿子想当厨师》。我家儿子这份少有的郑重其事，用意很明显，就是要引导他爹学习作者好榜样，做一个懂得“尊重孩子的选择”的好父亲。
我于是认真学习文章，反思自身问题，有意从善如流、痛改前非。却又感觉到：愿望与现实、理性与情感、新观念与旧伦理之间，着实存在许多矛盾纠结，还真不那么容易说得清、做得好。作为一个父亲，没道理不作点认真地思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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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先生的文章，讲述他对于儿子想学厨师，从开始本能地排斥，到后来理性地反思：“为什么我对儿子自然流露的一种显然不是不良习性的兴趣喜好，表示了这么大的反感？”
作者进而意识到：“好奇心，好学心，是人类最伟大的天性，只要不是恶习，就应该鼓励。”而且，“亲子交流方式和交流内容，关系到教育者如何尊重孩子自我，鼓励孩子寻找自我……为孩子找到人生发展方向和生活方式的头等大事。”这位父亲思考之后幡然醒悟，决定尊重儿子的选择。
这篇文章文笔清新细腻，也充满了人性理性，是值得赞赏的。为人父母，自当竭尽所能，让孩子在生活中幸福快乐、健康茁壮，将来最好还能事业有成！
只是，我们都生活在现实的屋檐下，个人选择至少要分清先后顺序。在一个充满竞争、缺少福利保障的环境里，芸芸众生只能优先考虑如何生存，力求活得好一点。按马斯洛的需求层次说，一个人先满足了温饱等生理需求，然后才能有更高层次的需求。需求的最高层次，才是实现自我价值。
我也曾有疑惑：这个需求层次说，会不会存在理论瑕疵、缺乏普适性？且看今日域中，竟有那么多底层民众，置个人温饱于度外，满腔热情为国家大事忧心劳神、着急上火……俺不能就此否定权威，但确乎有点看不懂。
古人说得应当不错：衣食足而知荣辱，无恒产者无恒心。西方社会也早有共识：先要经济独立，才有人格独立，确保了衣食无忧，才能自由而体面的生活。一个人如果处在社会底层，还要辛劳于稻粱谋，奢谈自由意志有用吗？
为了生活，自我希望怎么做，与实际能够怎么做，往往就是很难兼顾的两回事。现实不会迁就“我喜欢”，人生经常只能不由自主。
02
现实的教育體自，就让人很有几分纠结。
多年以来，“应试教育”的升学体系、“填鸭式”的教学方式，再加上“虎妈式”的家庭教育，已经交织成了一种强大的“场能”。这个系统，有可能正在压抑孩子的天性和童真，扭曲孩子的心灵和价值观，让他们变成一个个不用思想创造、只需死记硬背的考试机器。
德国立法禁止学前教育，西方普遍反对过度教育，不可能毫无道理。
当然，教育铛局应该自有坚持现行體自的种种理由。教育体系，有可能涉及到值政档“培养节班仁”的百年大计。高考制度，也可能正是社会抵层的学子们，能够走向理想前程、实现街层流动、相对公平甚至也是唯一的通道，而且至今并没有找到更好的替代方案。
但不管出于什么原因，也由不得谁喜不喜欢，现实的制度规则就摆在那里，如果无法改变或抗拒，就只能接受和服从。
家长要是不愿让孩子太遭罪，顶多自己不当“虎妈”。我们不仅触动不了家门外的现实，就是在家里面，也要服从大环境。比如不得不督促孩子完成那些“该死的”作业。
我家念初中的闺女，就多次要求不参加周末与假期的补习班。我明知这类补习荒唐可恶，却也不敢“尊重孩子的选择”。还要一本正经地和她讨论：如果考不上好的高中大学，你在人生跑道上是不是就掉队了？
相对于未成年子女，家长既有文化知识、社会阅历等多种优势，又有亲情伦理、法定监护人的双重职责。不止负有让孩子健康、幸福等养育的义务，也还要承担对孩子引导、纠错等教育的责任。
不错，父母应当尽量尊重孩子的选择、满足孩子的愿望。然而，父母却也不能只看眼前，还要考量现实的可能、长远的后果。
03
传统教育崇尚师道尊严。所谓“天地君亲师”“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实际上宣示了老师在道德与知识上，是双重的权威。至于“传道授业解惑”，也就是居高临下的训导灌输，并不鼓励学生们独立思考、发展创新。
传统家庭讲究教子从严，要求儿女顺从听话。现代有些家长，仍旧习惯于表扬孩子“真听话！”责怪孩子“就是不听话！”但孩子们听话到极点，也只能变成施教者自身的复制品。
应该没有哪位父母，希望下一代重复自己的生活。不说众多生活困顿、眼巴巴望子成龙的升斗小民，就是那些志满意得的权贵富商，又何尝不希望儿女们超越自己？
我们习惯的教育方式，恰恰禁锢了人类最为珍贵的好奇心、想象力及自由创造的能力。经过教师与家长配合，打造出大批“懂事”的乖孩子，却是失去了个性化，害怕展现自我，缺乏思辨能力和创造性。
西方教育更加重视孩子在不同的年龄段，怎样生活才能不悖逆天性、顺其自然地成长，并不是一味的灌输知识。在教育过程中，着力培养孩子的自主性，尊重孩子的意见感受、性格喜好，发掘他们在智力体能各方面的特点特长。这种重视交流互动，营造宽松氛围，以尊重、鼓励、引导为主的教育方式，应当更人性化、也更具科学性。
很多人都发现，与国内的孩子相比，西方的孩子笑容更灿烂自然，表现更阳光自信。中国的孩子考试很厉害，但并没有出现比西方更多更好的科技、艺术等人才，自主创新能力明显的低于西方。这两种不同的教育结果，令我们不得不反思现行的教育体制，以及传统的、家庭的教育观念及方式。
虽然多数家庭，并不能自主为孩子选择接受何种教育。但作为家长，也要拎得清哪种教育对孩子更好，才不至于搞错了使劲的方位。
04
一个人成年后的工作生活，相对于上学阶段，无疑存在更多尴尬无奈，也就更难随意任性。
追求自油是人的天性。人生能不能智由的选择职业、发展事业，不仅涉及到个人的权利、尊严与幸福，也关系到个人的创造性、生命活力。
可惜，所谓“每个人的自油发展”，只是马客思对他理想社会的梦想，与现实生活还没什么关系。
在那个并不遥远、高举思想旗帜的年代，人们被要求“革命青年是块砖，哪里需要哪里搬！”“做一颗永不生锈的螺丝钉！”而且，在证府掌控所有资源的體自环境里，除了“一切听从党安排”，人们确实也别无选择。
不少荒蛋剧，随着改革开放都已落幕了。执正者已在倡导“以人为本”，不再要求民众做没有情感意志的“砖”和“螺丝钉”。但芸芸众生，仍然缺乏选择的权利。除了大量存在的“拼爹”，或者个别非凡的“天才”，多数人还是只能无可奈何地被选择。
据说，有煤炭工人，因待遇远低于电厂职工愤而质疑：能不能待遇不变，我们去发电，他们来挖煤？其实电厂职工照样可以质疑电信业、金融界。国企员工又可以去质疑关员体系……
但是，现实从不迁就“我愿意”，只会让人领教事到头来的“不自由”。那么多人都对高观巨贾、别墅游艇等求之而不得，自然不是愿不愿意、只是能不能够的问题。有些人很当回事的学历专业、技能特长之类，实质上与“木匠手艺”差不太多，通常也只能按谋生的需要，来决定如何摆放。普通人就算撞大运中头奖，抓住了自由选择的机会，出于生计优先，大概也只能奔往更加实惠而体面的方位。
所谓“男怕入错行”，不止是传统的警言，更是现实的逻辑。观本味的自度安排及其思想观念，真真是源远流长、根深蒂固。人们对于全贵利亦集团普遍感受复杂：羡慕嫉妒恨！
05
徐先生在文章中呼吁，“孩子喜欢什么，就应该鼓励他发展什么”。并且将阻碍孩子天性的职业歧视，斥责为“精神盲肠”、“无耻的价值观”。
这些说法，不是没有道理，理论上更没有什么不对。但淮橘终为枳，正确的道理，一旦撞上更加强硬的现实，常常也只能洒落成一地鸡毛。
徐先生是站在加拿大，才能这般理直气壮，站着说话不腰疼。隔着浩瀚的太平洋，我们大概也只好望洋兴叹。
望洋而知兴叹，比起望洋而麻木或张狂，也该算多了一份清醒与觉悟。这样，我们在服从、屈从于生活现实的时候，起码还能明白：当下正在做的，不一定天经地义。现实做不到的，未必是歪理邪说。
虽然，我们自己的人生，也许存在不少知与行的矛盾，很难大声说自己问心无愧。但是作为父亲，我还是希望下一代真能懂得：
——生活需要面对现实，去践行能够做什么、怎么做。这样才不至于在社会上四处碰壁、灰头土脸。
——人生也该仰望星空，去思考应该做什么、怎么做。人生追求如果止步于谋生，显然是不够的，因为这并没有超越动物的本能。
人的思想，原本是最自由、最值得珍惜的。一个人需要有点精神层面的追求，才能活得明白一些、高贵一点。才不至于在现实中迷失自我，丧失了应有的理性判断、道德底线和人格尊严。
原作：2012/4/12 改定：2019/8/1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