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常见的苦力——起窑
曾经,无论是民房还是城市盖房子用的都是“红砖”,一种经过燃料烧烤的砖块,烧烤红砖的场所就叫做——砖窑。
随着国家对环保的重视,红砖已经被新兴的“免烧砖”等替代,把砖窑内炙热红砖运出来,码成砖碇的工作就是——起窑。
20多年前,我曾经也干过这个异常辛苦的差事,那是当年种罢麦子(关中方言,种完麦子),天气变凉,逮蝎子的效益锐减,听人说一位发小去砖窑一天可以挣100块钱,当年建筑工地小工每天10块钱。
关中老辈人长说道“钱在苦树上结的!”意思是说,挣钱跟吃的苦成正比,俩宝贝一天天长大,小家庭的花费也随之日渐增大,天凉了,砖窑内也不太热了吧,心里这样想就去找发小商量。
原来,砖窑的起窑是非常自由的,愿意来的话,砖窑方就给你一副轮胎做的“手套”,干完活清点了你的起窑数量,过几天就可以领到报酬,之所以条件如此宽松,是因为很少有人愿意干这个活路,我干活的砖窑是24门的大轮窑,两把火同时点着,每天可以出2万块砖,制砖工为汉中人,烧窑师傅是四川人,起窑的3个安徽人和我俩,一块砖起窑的报酬是1分钱。
这就是曾经红红火火的——红砖
我去干活的第一天,一个安徽的工友就被“倒窑”的砖头砸破头休息着。当我推着车子走进窑门,一股难以言语描述的燥热直扑面目,发小开始揶揄我“看你怂要来抢我饭碗,背(撑的意思)地住吗?”
“背不住,也得背,两个老婆一个娃谁养活?”我调侃道。
“看把怂一下子热瓜咧,你连我老婆加上,才够两个,哈哈哈!”胡谝分散了奇热对我的侵蚀。
只见发小劈里啪啦一通,一车砖装好了,他慢悠悠的推车子出门,不忘调笑我“看你像是做砖的,谁起窑像你这样就饿死了。”而额头上淌出来的汗水流入眼睛里,火辣辣地刺痛,直接干扰着我的取砖速度。
发小第二车装好,我才好不容易的推第一车出门,到了窑外,鼻孔一下子清新多了,我贪婪的吸着凉风,舒服呀。我开始码第一碇砖的时候,他的车子出来,第二碇已经半截了,原来他一车装400多块砖,他又是一通叮叮咚咚,3碇砖就这样码好了,而我第一碇才勉勉强强码起来,在窑外他教给我,俩胳膊用力、双手一划拉,10块砖就揽入车中,原来这不仅仅是力气活,技巧还是有的。
每次空车进窑室,他都非常仔细的用脚拨开车辙附近的小砖块,顺便整理平整出去的路,数千斤的重车子,如果轮子压到了小砖块,车辕立马趔趄起来最容易伤人的!发小做着的同时也给我解说着,细节决定成败的道理,在我们从事的苦力活中也一样的受用。
在窑室外稍事休息,进窑后发小一脚踩车轮,另一只脚踩窑砖,腾空而起地开始取顶层砖,他告诉我“千万不敢齐刷刷的取砖,安徽人砸破头就是齐刷刷取砖引起的。”10块砖被他轻巧的撇到车子上,咵,晇,10块10块的速度,很快又是一车砖装好了。起窑,发小的技巧真的厉害。
窑室内的高温,必须靠两台风机送风驱除,而脚下时不时就有一堆堆没有燃尽的煤末,“扑哧”一声、满窑室的干热土随声扬了起来,发小的车轮被看不见,燃着的煤沫烤爆胎了,只见他拿过来砖架板支起车辕,利飒地换上新轮胎起窑的工作又继续着。
第一天下来,发小轻轻松松的码40碇砖,3块钱一碇,他挣到120块钱,我码了10碇砖的时候,就累得不行了,30块钱比干小工强我心里想着,也就坐在窑室外休息,回家路上,发小告诉我,趁窑室没有“炼砖”(砖内煤粉过多,砖块粘连一起),可以10块的抱,就多码几碇砖,他还是表扬了我第一天就坚持10碇砖的成绩。
——拉砖师傅使用“砖夹”这种工具操作
接连好几天,我没有遇到“炼砖”,却幸免一次倒窑的灾难,当我俩同时在窑内装车的时候,突然我觉得一股异常的热扑面、咵塔塔闷响,发小大喊“往出跑!”就蹦过来拉我胳膊,几乎是一片热灰把我俩逼出窑室,等热灰静下来,我也缓过神,“倒窑”就这样被我撞见了,多亏发小的经验丰富,我才幸免被烫热的倒窑砖埋没的危险!
再次进窑室,我俩的车子只剩“车辕”在一堆狼藉的砖块外边裸露,这就是我第一次目睹倒窑的现场。想想也是,要么,车子就是我的“榜样”。
接下来,我们重新取来另外的车子,弯腰一块块捡起来凌乱的砖块,当天,他码了20碇砖,我也是10碇多。他就让我先回,在半道等他,原来那是前面几个窑室都倒了,接下来几天肯定都是“炼砖”,他撺掇我编理由然后请几天假,我俩暂时的不干了。
其实每次遇到这种情况,由剩下的3个安徽人干,他们会胁迫老板加报酬的,发小不愿意挣那“炼砖”钱,因为“炼砖”的棱角异常锋利、而且好些砖块如同焊接在一起的结实,变形的“炼砖”非常难对付,我俩就这样歇几天然后上集割肉。
发小说,兄弟,咱这是拿“人肉”换着吃“猪肉”。
勉强一个月的时间,我收入1000块钱的样子,发小3100多块钱的进账。集市归来,俩小宝贝欢天喜地的享受着买回来的零食,看着我脸上、胳膊还没有蜕尽被烘烤后的皮肤,爱人心疼得不忍心吃买回来的肉。
起窑的日子,每天喝的水、啤酒根本就没有数,而进入体内的水分几乎全部靠汗液排出;护手的轮胎做的“手套”也是不几天就被磨透;窑室内风机扬起的热土被吸入鼻腔,吐出的痰都满是泥腥味、浑浊如泥!
天冷了下来,玉米晒干了的时候,我的“膨化机”又开始加工膨化糖,我告别了起窑的日子,至今回忆起,起窑时的灼热气息还是令人心有余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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