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有西专栏 | 宁海古县城到底在哪儿? (之三）

陈有西【吴晋江山】第3期

宁海古县城到底在哪儿?

宁海西晋县治考（之三）

（一）西晋道教流行与白峤的得名

白峤在宁海地名中出现，到底始于什么年代已经无法考证。最大的可能是1737年前建县前后同时得名的。吴晋时把宁海的一座高山称作“员峤”，并在此山下建县城，管理这块地方。

宁海建县时的三国和西晋，正好道教在中国大盛，道家和文人神仙传说流行，北方人征服南方后要建立一个新县，取这个名同这块原不为人知的、神秘的、山川秀丽的海边新土地很贴切。

道教传入宁海的时间，要早于佛教的传入。东汉时即有著名道士葛玄入天台赤城山修炼，人称太极仙翁。

（来自网络）

东汉灵帝光和二年（179年），“感太上老君敕太极真人徐来勒等，同降于天台山。”《嘉定赤城志》载，有“仙翁茶园”，其又于临海的丹邱驿结茅修炼“九转金丹”。这时就出现了“丹邱”地名，到底在哪里，有说即天台山的丹崖的，有说在三门的，有说在仙居的，有说在宁海的。

《历世真仙体道通鉴》云：“天台山桐柏观有法轮院三真降经之处，及仙公役鬼所筑受诰坛存焉”。

▶天台县西七十里的芦峰，“旧传葛玄尝植芦于此”。

▶天台西北十五里的丹霞小洞，“旧传葛玄炼丹于此”。

▶宁海的梁皇山，“葛玄尝居之，山下尚有桐柏里，旁复有仙人里，且多姓葛，盖玄之苗裔云”。

▶宁海南九十里的丹邱，为“葛玄炼丹处”。

三国东吴时，葛玄即有天台观，在天台桐柏山西南瀑布岩。旧图经云：吴赤乌二年（公元239年）“吴主孙权为葛仙公（玄）所创，最居形胜”。这时距宁海建县（公元280年）只有41年。

晋代学者郭璞（公元276－324年），生活的年代恰是宁海建县之时，太康元年（280年）他五岁。他注释的神话传说《山海经》版本一直流传至今。他写的《玄中记》说：

同为晋代的学者司马彪（公元？－306年），宁海建县后26年才去世，著有《续汉书》、《庄子注》等。《文选·嵇康（养生论）》注引司马彪云：“尾闾，水之从海水出者也，一名沃燋，在东大海之中。尾者，在百川之下故称尾；闾者，聚也，水聚族之处，故称闾也。在扶桑之东，有一石方圆四万里，厚四万里，海水注者无不燋尽，故名沃燋。”

根据这些早于宁海建县的神话传说记载，以及生活在西晋宁海建县时的郭璞、司马彪的神话著述，宁海建县时道教和神话传说盛行，仙山和尾闾传说很多，附会到了宁海这个刚建县的风景秀丽的海滨山川。宁海的地名“丹邱”、“白峤”、“尾闾”、“回浦”、“桃源”、“天台”、“瀛台”、“真逸”，莫不带有道家文化的“仙气”。

（二）员峤的特征只有盖苍山相合

根据西晋建县时的社会形态和道家认识，“白峤”应该是同其神话传说相一致的一座雄伟飘渺的仙山。作为一个要建县的县城，应当会有一个实地的考察。这座“员峤”山应当在大海边，上有方湖，广几万里，高入云端，山上有珍禽异兽，奇花异草。

东海云顶 （丁易 摄）

从现有的宁海地名看，出东路有名的高山依次为：

盖苍山：俗称茶山，现称“东海云顶”，可观大海，主峰大磨注海拔872.6米；

大丹山：近象山县，可观大海，主峰海拔865米；

帽峰山：桃源街道，海拨583米；

杜鹃山：现县城东，现电视台设此，海拨447米；

白峤山：杜鹃山东侧,海拨仅200米。

因此，从现有的山势地形看，西晋时的“白峤山”，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可能是盖苍山即茶山，而不可能是现在的海拨只有200米、还没有旁边的杜鹃山一半高的白峤山。

从可观沧海“尾闾”来看，也只有盖苍山才有可能，既可以往东南看到三门湾五屿门外的“尾闾”，往北可以看到象山港，往东可以见象山半岛外的东海。现高200米的白峤山看不到“尾闾”，无法使传说中的“员峤”、“尾闾”相互对应。

（三）茶山形貌与神话中的员峤暗合

| 茶山形貌 |

盖苍山，又名茶山。位于县城东北19公里，海拔872.6米，为宁海东北境内大山之最。山脉由西向东，绵亘岐展，正峙于蛇蟠洋和象山港之间。历史记载和现实中的茶山，同神话传说中的“员峤”非常相似。

光绪《宁海县志》载：盖苍山，县东北三十四里，高五百五十七丈，最高处曰磨注，迥出东北诸山之上。晴日登览，宁绍诸郡，并在指顾间。顶有仙人棋局、石船。下有石室，僧如海建。春夏间，雷雨倾注，上仍白日。但闻脚下如旋磨声。奇花仙草，骇兽惊禽，靡所不有，药品尤佳。

《舆地纪胜》：东北九十里，濒大海。《旧志》：极高广，产茶，又名茶山。上有水廉，旁有观音岩，东有石刻“真逸”两字。相传陶宏景从张少霞游此，故刻两字以志之。

春满茶山（丁易 摄）

| 员峤神话 |

神话中的“员峤”仙山又是怎么样的？西晋时王嘉的《拾遗记》整理的历史传说中这样记载：“员峤山，一名环丘。上有方湖，周回千里。多大鹊，高一丈，衔不周之粟。粟穗高三丈，粒皎如玉。鹊衔粟飞于中国，故世俗间往往有之。其粟，食之历月不饥。”

茶山方湖 （万伯春 摄）

故《吕氏春秋》云：“粟之美者，有不周之粟焉。东有云石，广五百里，驳骆如锦，扣之片片，则蓊然云出。有木名猗桑，煎椹以为蜜。北有浣肠之国，甜水绕之，味甜如蜜，而水强流迅急，千钧投之，久久乃没。其国人常行于水上，逍遥于绝岳之岭，度天下广狭，绕八柱为一息，经四轴而暂寝，拾尘吐雾，以算历劫之数，而成阜丘，亦不尽也。

在传说中，员峤仙山确实奇异。上面有方湖，山周回千里。有一丈大的大鹊，三丈长的粟穗，吃了几个月不饥。有猗桑，有八足六眼的神龟，有着茅草衣因风以升烟霞飞翔的能活万年的小矮人，有能使千钧重物都久漂不沉的激流，有能在海面上行走如飞的奇人。我们来看看史书记载和现实中的茶山，是不是符合神话传说中的“员峤仙山”的一些特征。

《县志》：盖苍山，在宁海县东北九十里，一名茶山。山濒大海，上有火焰岩，赤色闪烁欲动。

茶山瑰丽晚霞 （万伯春 摄）

《嘉定赤城志》云：“有仙人棋局”。茶山顶上确有盆地，有一湖，有高峰入云，有奇花异草，有仙人遗迹和传说，“骇兽惊禽，靡所不有，药品尤佳。”

茶山先民渔樵并业，山上地名有“晒鲞岩”，海上鱼打来在这里晒干，符合“其国人常行于水上，逍遥于绝岳之岭”的亦樵亦渔的现实，同传说中的“员峤”有很多特征相同。

（四）同“尾闾”的呼应

洪迈《夷坚志》“三山尾闾”中载：“台州宁海县东。涉海有岛。曰三山镇。镇屯巡检兵百人。凡两潮乃可得至。先君为主簿时。曾以公事诣其处。与巡检登山顶。纵观四面皆大洋。山之阴水尤峭急。从高而望。水汨汨成涡。而中陷不满者数十处云。此所谓尾闾泄水者也。”洪迈先人在宁海当过主簿，亲自见到过这些巨大的派生漩涡“尾闾”。

清顾祖禹《读史方舆纪要》卷九十二《海》一节中记述：尾闾在县东四十里。

《夷坚志》：县东海中有尾闾，与海门马筋相值，自高山望之，其水湍急，陷为大涡者十余，舟楫不可近，世传东海泄水处。又健跳港，在县东南百二十里，健跳所东有长洛渡，阔四百余丈，出海往茅头大洋，上接海中查盘山与练陀等处，下接海中青屿、黄毛与牛头、桃渚诸处。

桃渚古城（丁易 摄）

《海防考》：健跳所孤悬于重山之外，恃舟船为命，守港之师，不可暂撤。是也。又茅头洋，一作猫头洋，亦在健跳所东北。嘉靖三十九年，官军败贼于此，又追破之于青门洋。青门洋，即青门港，见象山县。茅头洋（猫头洋）、查盘山（蛇盘山）、练陀（列头渡）、健跳、桃渚，这此地方现在都继续存在。

桃渚炮台 （丁易 摄）

因此“尾闾”是在这些地方之间的五屿门外大海中的暗礁激流区中，它同东面第一高山、传说从大海中漂来的“员峤山”是相望而相称的。

（五）员峤和瀛海的呼应

《宁海县志·图志》中，标明黄墩港外的象山港为“瀛海”。显然这一称谓与“员峤”仙山呼应。只有盖苍山能够看到这片海。现在的白峤山在杜鹃山南面，见不到象山港，无法对应。以此亦可见“员峤”所指。

（六）盖苍山陶宏景的“真逸”石刻

同宁海神仙传说影响很大并有信史记载的，是东晋灭亡（420年）后南北朝时期南朝齐梁年间的陶弘景（452－536）。自号华阳隐士，有“山中宰相”之称，丹阳秣稜（今南京）人。

（来自网络）

他开道教茅山宗，成为上清派的实际创始人。曾居宁海盖苍山阆风里，与张少霞炼丹。尝梦神告曰：“山在后，海在前，金笈玉笥居两边，是中可以藏汝丹。”他隐居游历茶山时，曾镌“真逸”两字于岩壁，这是宁海有文字记载的最早的摩崖石刻，县志中有明确记载。有人声称已在茶山百丈岩找到，但无确证。

因此，从以上五个方面的历史和现实方面的观察，晋时的“白峤”山，是盖苍山（茶山）的可能性很大。并不是现在所指的海拨200米没有任何与“员峤”仙山相似的白峤村边的白峤山。

由此，故县城也可能是在茶山脚下的某个地方。

【未完待续】

陈有西简介

陈有西，浙江宁海人，现为京衡律师集团董事长兼主任，一级律师，兼职法学教授。

曾在浙江省公安厅、省委政法委、浙江省高级法院任职。后辞职成为专职律师。业务范围涉及刑事辩护、公司法律风险防范和公司并购、建筑房地产、国际贸易、知识产权、香港上市、重大行政诉讼和集团诉讼。2010年获《时代周报》时代人物，《中国律师》杂志年度新闻人物。2011年获《中国新闻周刊》“影响中国年度人物”、《南方人物周刊》“50名中国年度魅力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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