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士敦给溥仪当老师始末(4)
在日本使馆躲了三个月后, 1925年2月23日夜晚,过完20虚岁生日半个来月,溥仪就带着两个随从,其中一个还是日本人,在日本警察和特务的沿途保护下,偷偷地去了天津日租界。这次遁逃,没有和庄士敦商议。走前的傍晚两人还在一起,第二天早上老师就找不到学生了。庄士敦心中不爽,萌生去意。同时,也意识到日本人想控制溥仪,自己该走了。他以“皇上英文久废不读,已不忍素餐,不得不辞”为由,提出辞意。溥仪坚不允辞,要他留京待召,随时赴津。没有帝师待遇,庄士敦的日子也会很拮据,只好回到溥仪身边,但境况大不如前了。
英国政府根据中英协议,成立庚子赔款委员会时,需要一个懂汉语的官员。英国外交部知道庄士敦的窘境,推荐他去担任这个职务。1926年2月24日,溥仪遁逃天津恰好一年后,庄士敦去上海,和庚款委员会的人见面。如果算到这时,庄士敦的“帝师”生涯将近七年。
此后,庄士敦和溥仪一直保持着联系。庄师傅频频给学生写信,时常应召觐见,为其出谋划策。“皇上”也思虑着怎么能把庄师傅弄回来,甚至敕令庄士敦继续管理颐和园。7月初,庄士敦要回英国去办理庚款事宜,这是他28年来第二次回国。行前,觐见溥仪,得到一堆赏赐。
庄士敦结束庚款委员会工作后,被任命为英租威海卫行政长官。这是他第二次到威海卫任职,成了英国交还威海卫之前的最后一任行政长官。1927年2月,正逢溥仪生日,庄士敦回到中国,利用赴任前的时间去天津祝寿。在天津待了一个半月,师徒屡屡相会,溥仪再次颁赏。3月28日晚,溥仪“赐膳”饯行,饭后把老师送到船舱,第二天庄士敦乘船去威海赴任。
在威海卫任职期间,庄士敦和溥仪之间鸿雁纷飞,信函不断。每次写信,庄的落款都自称“陛下忠实的奴仆”。信中,继续为“皇上”谋策建议、推荐人才,还邀请其来威海卫访问、小住。溥仪也时常让人给庄师傅捎带礼品,还应庄的要求给威海的皇仁学堂题写匾额。1929年5月底,庄士敦因公去津,师徒共进午宴,合影留念。
1930年,中国收回威海卫前夕,庄士敦被授予“高级英帝国勋爵士”勋章。想着末任长官当不了几天了,回国前无论如何得见见“皇上”。9月13日,他赶到天津,溥仪当即召见,并连着见了三天,还把自己的弟妹都叫出来见面。他的二妹在日记中写到,“一见庄先生即回忆幼年之生活,不胜感慨也”。14日晚,溥仪召集陈宝琛、郑孝胥等老人,一起宴请庄士敦。第三天,庄士敦坐船回威海。他后来在书中描述:那天早上,皇上就来到我住的旅馆,逗留到我要上船了还未离开。然后一起乘他的汽车到了码头,他坐在船舱里直到要起航才同我分手。轮船调头用了差不多半个小时,他坐在码头上的汽车里观望着,直到轮船远去才离开。
分手前赐给庄士敦的最后礼物是柄折扇,上面抄录着古人送别的两首五言诗,诗中有“于君生别离,各在天一涯”和“故人从此去,愿为双黄鹄”的句子,落款写着“为志道师傅书”。
一年后,庄士敦到上海参加国际会议。他提前赶到天津去见溥仪,正遇上陈宝琛和郑孝胥为了是否投靠日本人分成两派,争斗不已。庄士敦参加辩论,当场把郑孝胥的意见斥为“卖国”。不过他也看出来溥仪要走。过了一个来月,溥仪半是情愿半是被忽悠地去了东北,跑到满洲国给日本人作儿皇帝,郑孝胥当了总理。
此后,庄士敦与溥仪依然保持联系。溥仪的二妹去英国留学,夫妇俩就住在庄士敦家里。四年之后,庄士敦的新著《紫禁城的黄昏》出版了,书中详细描述了他陪伴、跟随溥仪的经历和感受。溥仪为这本书写了序言,说“庄士敦前后从予于北京、天津之间者约十三年中,更患难仓皇颠沛之际,唯庄士敦知之最详”。瞅着这个机会,陈宝琛建议溥仪,让庄士敦来送书,“或当有用处”。这个用处,当然还是借庄的洋人身份接近英国政府以图政治利益。
1935年9月11日,庄士敦越洋跨海到了伪满首都“新京”(今长春)。溥仪设家宴招待,两人用英语畅叙怀念之情。然后,派伪满官员陪同庄四处参观,逗留了两个多月。直到11月24日,庄士敦才冒着大雪乘火车离开。
回到英国后,庄士敦用《紫禁城黄昏》的版税买了一个小岛,在岛上的寓所里陈列着从中国带回来书籍文物,还按中国文人的习惯给房间起名:竹厅、威海卫厅,还有一个:皇帝厅。
两年后,1938年3月6日,63岁的庄士敦病逝。伪满首都的那次分手,是他和溥仪的诀别。
庄士敦的帝师情,给了溥仪的人生极其深刻的影响。但是,到了晚年溥仪才发现,庄师傅并非那么真诚。在书里,很多事情揽功诿过,说了假话。小朝廷里十几岁的小皇上,到底是玩不过已知天命的大英帝国爵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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