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的春天里 这几种声音越来越少了……
海棠花开
图源故宫博物院官网
春天,总是在你不经意间忽然就来了。
尤其是最近宅在家不出门,偶尔下楼拿个快递,嚯,银杏吐新绿,木兰满树白,春意枝头闹。
这个春天咱们不能出门,有好多北京春天特有的声音听不到了……
抖空竹
一声低来一声高,嘹亮声音透碧宵
空竹是北京胡同里长大的孩子们童年最喜欢的玩意儿之一了,据传是由陀螺演变过来的,在我国传承了已有上千年了。
三国时期,曹植有《空竹赋》,宋朝宋江曾写过“一声低来一声高,嘹亮声音透碧宵,空有许多雄气力,无人提挈漫徒劳”的诗句,明代《帝京景物略》中有“杨柳儿青,放空钟”的童谣,到清朝,抖空竹已发展成为受人欢迎的杂耍。
老北京庙会上抖空竹的艺人 马海方/绘
在全国各地,它的名字各有不同:南方叫它“嗡子”“地铃”,台湾叫它“扯铃”,天津叫它“风葫芦”,四川叫它“响簧”,长沙叫它“天雷公”,在北京,一般习惯称“空竹”,也叫“空钟”。
《燕京岁时记》载:“空钟者,形如车轮,中有短轴,儿童以双仗系棉线弄之,俨如天外晨钟。”因为北京人说话快,经常有吞音,这“空钟”便成了“空竹”。
空竹一般是木质或竹木制的,圆盘状,中空,和“钟”相似,由此得名。
圆盘四周有哨口,以一个大哨口为低音孔,若干小哨口为高音孔,这些哨口就是“响儿”,分为双响、四响、六响,直至三十六响,“响儿”越多,声音越大。拽拉抖动空竹时,圆盘转得飞快,空气灌进去,各哨同时发音,高亢雄浑,声入云表。
空竹分单轮(木轴一端为圆盘)和双轮(木轴两端各有一圆盘)两种。一般初学都是先学双轮的,双轮的抖熟练了就可以买单轮的抖了。
双轮的空竹
老北京逢年过节的逛庙会才能买到空竹,卖空竹的一般是半人高的柜子,上面是个带框的架子。架子上挂着各色的空竹,买的时候还可以试抖。庙会上买的人络绎不绝,空竹声响成一片,热闹非凡。许多北京孩子儿时的梦想就是能买上一个“真久记”“高记”“李记声名远”“振声斋”的空竹。
厂甸庙会卖空竹图 马海方/绘
另外,喜欢抖空竹的,逛庙会看空竹表演,也是一个必备项目。
据传过去老天桥抖空竹最厉害的人能同时抖三个空竹,大的能抖自行车轮子,小的能抖螺丝。这么稀奇好看的绝活,每次表演,那必须每次都得里三层外三层围满了人,这也算得上是旧京一景了。
厂甸庙会卖空竹图 马海方/绘
如今,空竹不再只是小孩儿手中的玩具,北京大爷还把空竹玩出了新高度。您要是大清早去公园,抖空竹的随处可见,不过手中的空竹一般都是塑料的了。
他们双手翻飞,一提一送,转身弯腰,花样繁多,各个都身怀绝技。用他们的行话,这技巧有“金鸡上架”“翻山越岭”“织女纺线”“夜观银河”“二郎担山”“抬头望月”“鲤鱼摆尾”“童子拜月”“鹞子翻身”“彩云追月”“海底捞月”“青云直上”……观者直看得目不暇接,眼花缭乱,惊叹不已。
如今报国寺旁边还有一家空竹博物馆,开馆也有11年了,里面聚集着一群空竹高手,正应了那句高手在民间。
京剧票友
念白抑扬含顿挫,唱腔委婉透激昂
说到公园,大清早溜嗓子的票友也不少。老北京爱京剧,也爱“玩儿票”。
公园里的京剧票友们
图源ZOL论坛@xuemo2011
票友这个称呼起源于何时没有非常明确的记载,目前最翔实可靠的版本应该是张伯驹在《红毹纪梦诗注》中的记载:
“非伶人演戏者称票友,其聚集排演处称票房。其始在乾隆征大小金川时,戍军多满洲人。万里征戍,自当有思乡之心,乃命八旗子弟从军歌唱曲艺,以慰军心,每人发给执照,执照即为票。后凡伶人演戏者,不论昆乱曲艺,即沿称为票友矣。”
票友和一般的戏迷有很大差别,票友不仅得爱看京剧,也得喜欢唱京剧,有时还要参与演出,粉墨登场。
民国时期的京剧票房 图源网络
在清代,八旗子弟爱京戏,满人、旗人们见面行礼甚至都是京调京韵的道白,王爷、贝勒、将军、巡抚等,不少都是知名票友,比如镇国将军溥侗、贝勒郡王载涛等。
红豆馆主溥侗,民国四公子之一,京昆第一名票,梅兰芳以他为知己,称他为“行家中的行家”。图源网络。
除了达官贵人,京城里就连跑堂的、跟班的、抬轿的,忙了闲了都会情不自禁地“抖两口儿”,有的还唱得有声有色,有板有眼,有派有味的。
甚至,就连八大胡同里的妓女都有句行规——“一二三四”,即“会读一段文章,会唱两旬二黄,会喝三杯小酒,会打四圈麻牌”。
据了解,从清同治、光绪年间,北京就已经开始有了票房,记录在案的有朝阳门大街的关帝庙票房、西城的松筠庵票房、地安门大街的翠峰庵票房等等。
光绪初年子弟八角鼓的票友们在隆福寺内刘捷三照相馆前的过排弹唱。图源网络。
如果票友取得一定造诣,便可以转为职业演员,行话称之为“下海”,像京剧名家孙菊仙、言菊朋、奚啸伯、俞振飞、李世济、龚云甫等人都是票友出身。
“前四大须生”之一的“言派”老生言菊朋,年轻时就曾在清廷藏书院供职,业余时间参加京剧“票房”“清音雅集”“春阳友会”等活动,经常观摩京剧“新三鼎甲”之一谭鑫培先生的演出,又向红豆馆主(溥侗)、钱金福、王长林等名家请教,练就了过硬的功夫。1923年,在梅兰芳等人的鼓励下,正式“下海”,并以《汾河湾》《战太平》《定军山》等戏名声大噪。
《空城计》剧照 言菊朋 饰 诸葛亮
而今,票友之众,远胜昔日。在北京,几乎每个住宅小区,都有京剧票房性质的“戏曲活动室”,不少中小学校中有“京剧进校园”活动,不少高校中有“京昆剧社”这类的学生组织,甚至一些机关单位也组织着京剧票房。用遍地开花来形容北京的票房,绝对不为过。
中央电视台定期举办的“京剧票友大赛”,年岁小的不过五岁,年长的甚至已至耄耋之年,生、旦、净、丑,念、唱、做、打,都有相当的水平。
因此,您要是清早走进公园,在晨练的大爷大妈要是拉起胡琴,开个嗓子,您可不要惊讶,京剧文化就是在这些票友的唱念做打中得以传承。
鸽哨
已被两人惊梦断,谁家风鸽斗鸣铃?
蓝天,白云,胡同,四合院。一群鸽子飞过,不见踪影,只留下鸽哨声在空中回荡,婉转悠扬,动人心弦,这是过去北京人的生活图景,也是原汁原味的“北京之声”。
鸽哨,是系在鸽子翎羽上的一种哨子,通过鸽子飞翔时带动的气流,发出悦耳的声响。
鸽哨究竟起源于何时难以考证,但是早在宋代就有西夏军队利用鸽哨作为进攻宋军信号的记载。南宋诗人范成大的“已被两人惊梦断,谁家风鸽斗鸣铃?”更是成为脍炙人口的诗句。
我国很多地方都有鸽哨,要论做得精巧,玩得出彩,那还得看北京。
鸽哨能成为北京一绝,绝非偶然。在人文荟聚的京城,在耗费无数能人巧匠的无数智慧和心血之下,鸽哨日臻完善。直到清后期,其品种之多、制作之精、音色之美,可谓举世无双。
玩,在北京人眼中从来都不只是字面意义。老话常说“老炮儿打架,顽主架鸟。”提笼架鸟、赏花观鱼、蛐蛐、鸽子,这些玩意儿被老北京人玩得大有登峰造极的境界。
而玩的基础,就在于清朝的八旗子弟的吃穿用度有朝廷管着,衣食无忧,待着干嘛?玩啊。养鸽子、玩鸽哨最早就是八旗子弟的爱好,后来迅速在民间流行。
别看鸽哨身量小,这也是个技术活,想要做好了必须有过硬的技术和匠人的精神。在鸽哨最繁盛的那个年代,曾经出过一批鸽哨“八大家”,有“惠、永(老永)、兴、鸣、永(小永)、祥、文、鸿”,其中前四个诞生于清代,也叫“老四家”,后四个存在于民国,也叫“小四家”。
鸽哨“八大家” 图源网络
鸽哨精致小巧,不能太重,不然鸽子不堪重负,所以制作的材料多为芦苇、竹木、葫芦,也有另辟蹊径的手艺人,用果壳,比如橘子皮、龙眼壳、银杏壳等等。此外制作材料的产地和季节都是学问,要是不明白这里面的门道,虽然也能做出样子来,但这哨音的“保质期”可就没了保证。可能鸽子飞上几个月,哨音就走样了。
北京的鸽哨,根据造型可分为葫芦、联筒、星排、星眼四大类。有些鸽哨成品很大,材料却被工匠雕得极薄,装饰髯漆后,不过七八克,至多一二十克,由此也可见其制作过程中别具的匠心。
小葫芦(葫芦类)五联(联筒类)
三排九子(星排类)众星捧月(星眼类)
鸽哨的精髓,除了造型之外,更难的便是声音了。因为鸽哨样式不同,发出的音也各异,加之一只鸽子就可以携带多个鸽哨,所以如何让鸽子在空中飞翔的时候,将其携带的不同鸽哨形成交响,是需要一些乐理知识的。可见,这小小鸽哨,考验匠人的地方多着呢。
玩鸽哨的前提是玩鸽子,和如今的赛鸽不一样,过去玩鸽子叫盘鸽子。如今的赛鸽比的是速度,而过去,比的可不止这些,除了比飞得高不高,时间长不长,还要比配的哨好不好听,鸽子降下来以后还要比鸽子的品种纯不纯,毛色好不好……
如今北京城里虽然还能见到鸽子,但是真正盘鸽子的却很少了,曾经“听着鸽哨起床,听着鸽哨打盹”的日子再也不见了。如今高楼林立的北京,胡同一条一条地拆,四合院成片成片地没,人们的生活节奏越来越快。盘鸽子,一是没地方,二也没了那个心境了。
钟声
听尽钟声十八里,平林小市入新坊
由于是在家办公,好久没听到电报大楼的报时钟声了。这钟声伴着我上班下班,更陪伴着无数老街坊度过了无数个春夏。
电报大楼建于上世纪50年代,当时长安街上没什么高大的建筑,就这座电报大楼能和天安门遥相呼应,特别醒目。1958年9月29日,电报大楼正式建成投产,这是新中国第一座新式电报大楼、国内第一个国际国内通信枢纽,也曾是亚洲最大的电信业务综合营业厅。
当然今天说的不是比写信快、比电话便宜的电报,而是电报大楼顶部的钟楼,它不仅有着最为精准的北京时间,其整点报时的《东方红》乐曲,也不知深深刻在多少人的脑海中。
最初报时是全天24小时,为避免夜间扰民,周总理特别批示,每晚10点至次日晨7点停止报时,于是,“七点起床,十点睡觉”一度成为附近居民们的日常生活作息。
1966年,北京长途电信局对报时前奏曲进行了再创作,混声录制的《东方红》乐曲在每天早晨7点首次报时时播放前奏曲的全曲,其他时间只播放前奏曲的前几个小节。这种播放报时曲的方式一直延续至今。
在如今快节奏的生活中,总有人觉得电报大楼的钟声不如过去响亮了。确实,车马的噪音掩盖了一部分,过去复兴门都能听到,如今肯定是不行了。但对附近工作和生活的人们来说,其实音量没变,变的是一去不返的时光和静静聆听的心境罢了。
北京的春天里,
能听到的声音当然不止这些。
您记忆中北京的春天还有哪些声音印象深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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